见他这般听话,那还端着的都松了懈,话讲得越发不堪入耳。
聂鸿志说:“近来东街上不是兴起种新把戏么?叫‘耍杯子’。把那上好的佳酿用金杯盛了,搁在美人的香履里,传吃着玩儿。殿下,玩过吗?”
萧远秋笑几声,说:“佳酿有了,找不着美人啊。”
聂鸿志轻薄地示意:“这不正坐了一位吗?”
他本想叫唐安南,但她居然醉了,而且霍长泽也来了,他总不能有那个胆子让唐安南醒来玩,而且,她就算是睡着了,霍长泽也没放下。
他还想多活会。
这目光,就落在霍长泽旁的萧兰佐。
萧兰佐跟他一直像是素不相识,这会儿也只是勉强一笑,说:“我哪配美人呢?诸位要真想玩儿,今夜我请诸位去楼里玩个痛快。”
萧兰佐到底有太后保,别的人见状,也不敢说得太过。
唯独聂鸿志像是跟他八字不合,闹得越发难看。近来听闻聂鸿飞在太后跟前失了宠,如今都当聂鸿志是借着萧兰佐为哥哥撒气呢!
萧兰佐正欲开口,忽听边上的霍长泽说:“别人玩过的把戏,怎么能给楚王殿下玩?这吃鞋耍杯子早八百年的东西了,南边的娼妓也不兴这个。不如换种玩法,聂二少,脱了你的鞋,咱们拿出去当船耍。”
席间哄然大笑,但又因着楚王的目光不得不收回着,生怕叨扰着睡梦中的唐安南。
说些话也是聂鸿志肥胖,脚也比常人大许多,定做的,平素没人敢提,不想竟让霍长泽拿出来开涮。
“那也成啊。”聂鸿志顺坡打滚,豪爽地抬了脚,唤道,“来人!给你聂二爷脱鞋!”
萧远秋见乐起来,骂了几声。
萧兰佐也没料得霍长泽会解围,他与聂鸿志本就是走一场戏,此时又望向霍长泽。再看看安南:“她睡了,你让人带她回去。”
霍长泽没理他,拿筷子自己吃了点东西:“我若是放了,她便醒来耍酒疯,到时候,我就回去了。”
“那也总比在这里好吧。”
“到时候惹了他们的兴致,安南可是会被记恨的。”
萧兰佐:“……把衣服给她搭好。”
被挡住头的唐安南睁开眼,嘴角上扬,跟我玩,男人三分醉,演到你流泪,反过来,本姑娘也可以。这样倒是省了不少麻烦。
那小太监郁玛坐了片刻,看菜上得差不多了,才说:“玩儿是诸位爷们的事,今夜我就给大家再添道菜好了。”
他说着拍拍手,底下早准备好的伙计们赶忙进来上菜。
然而这道菜,却是匹活驴。
郁玛说:“人间佳肴,就数着驴肉最好。诸位爷,吃过‘驴炙’吗?”席间喧声渐止,都看着中间的驴。
唐安南捏着霍长泽道腰间,立刻有感觉,他轻轻拍拍后背说:“没事。”
怎么也没想到,他们要吃驴炙!
“驴炙”,又叫活叫驴,是一个非常有名但是又残忍的菜。在明仁宗时期就被废黜了。吃这道菜,驴都不用杀,就是在驴还活蹦乱跳的时候把它绑起来,等着顾客来挑。顾客想哪里的肉,就直接剥皮,浇上滚烫的油,然后直接把熟肉剜下来。听着后堂声声驴叫,前堂顾客若无其事的吃着驴身上的某个部位。
她实在受不住。
萧兰佐喝着酒,自己却侧着眼眸看唐安南,
萧远秋说:“什么‘驴炙’?”
“长泽,有人在看我吗?”
总觉得有人在盯着我。
霍长泽靠着他:“萧兰佐,你对安南有什么意见吗?”
伙计们倒了土在地上,手脚麻利地围了个小土田。他们把驴子赶到土上,将四蹄埋进了土里,让驴子腹部贴着土,又给驴子盖上了厚絮被。
“诸位爷。”郁玛谦和地说,“且看好了。”
伙计半蹲着身,接过瓢,舀着才出锅的沸汤,尽数倒上去。边上打下手的按着被子,从嚎声哀叫的驴子头顶抹下去,那驴毛活生生地被浇落了。
可是这还没完,那倒沸汤的伙计搁了瓢,又从这火驴身上剜着肉。
肉盛盘里,炉边的人就地现烤,烤完了再挨个传给满座。
驴子越叫越惨,连楼下的人都惊动了。
唐安南死死抱住他,察觉变化,只能说:“没事,不听。”
萧兰佐捏着酒杯,一言不发。
萧远秋面色发白,看着这驴肉,掩着口鼻说:“公公,这道菜也太伤……”
“殿下不妨先尝尝看。这驴肉紧着沸汤剜下来,最鲜美不过,吃就要吃这口鲜。”郁玛意有所指,“这道驴炙,更是有寓意的。好比这人,要落入了他人之手,就得听凭任之。主子让他跪,他就得跪,主子让他哭,他就得哭,主子要是盯上他的皮肉,他也得这么由着人剜。”
她知道,这郁玛在讽刺萧兰佐这个境地,就像这驴子一般。
他看着那血染絮被,淌得土里腥味直蹿,就像是看见了大火中的母亲,还有妹妹。“味道好!”聂鸿志吃了几片,像是不解其中意,只管大呼过瘾。
萧兰佐的筷子一直没动,霍长泽的也没碰这肉。
萧远秋听着这话不对劲,忐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