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翱这么对着宋穆问了一句,宋穆自是立刻拱手,当下只是看向对方。
李翱稍稍换了个坐姿,目光上挑,似乎是回忆起了什么事情一般,缓缓开口与宋穆说道。
“西征之后,四方困顿稍缓,文朝也难得的过了几个丰收年。”
“朕先是稳固了南疆, 又令四方修养,而后开始动漕运,兴海运,于这其中,与东海打了番交道,如今的文朝,算不上面貌一新,但也大有不同。”
李翱说这些话的时候语气平静,此刻甚至有些像是在给宋穆做汇报。
听得这番话的宋穆站着,心中也是回味着这些日子游历而来见到的情景,的确最令人印象深刻的,便是那漕运之事。
所幸四海升平,漕工虽有喧闹,但也算是平和过渡着。
一切不算波澜不惊,但如此看来也算是四平八稳,唯一让宋穆疑惑的是。
这条漕运大改之路其实道阻且长,而如今这般,倒有些急功近利的感觉,却不知李翱是否明晰此番。
而李翱见着宋穆不说话,此刻则是话锋一转, 继续与宋穆说道。
“宋爱卿,如今此番事情虽也算是初见成效,但是朕如今每日成山的折子,不是和漕运有关,便是和海运相连,是不是东海还要闹一闹,这其中,却不太平啊。”
宋穆也是立刻挺直腰板,而李翱啜了一口茶水,当下抬目看向宋穆说道。
“宋爱卿,你此等之法,却要多有有初效可见?”
宋穆听到此话此刻连忙拱手,大概也明白了李翱这番兜兜转转的话的意思。
这是在告诉宋穆,朕已经按照你做的其做了,这些事情也的确带来了改变,但是如今,产生的负面影响,可以说是完全盖过了正面影响。
如此阻力之下,李翱压力巨大,必然也有所思虑。
宋穆只是没想到李翱会这般直截了当的询问, 当下迟疑了片刻,还是抬头恭声说道。
“陛下, 此番作为所在功利都在千秋,求变势必有所阻力,求成难得,依如今之计,要想观初有成效,却要以百姓检验之。”
“哦?此话怎讲?”
听到宋穆没有直接回答,李翱心中倒意外有些轻松,此刻连忙追问。
“依臣所言,所谓海运兴盛,其根基于万民,万民对海有新奇,于出海用海多有惯性之日,才算初成。”
“民不拘于脚下寸土,其心向远,如此,才可以海运,图海权。”
听得宋穆如此说完,李翱当下却并没有做出任何的回答,宋穆见状也是心中微紧。
这海运一事,重在盘活整个文朝,思维活泛之下,东出才有望,才可破这四方困局。
宋穆也不敢托大,胡乱与李翱保证什么,此事正如自己所言,操之过急,反受其害。
如今李翱这等思索之神情,或许也在权衡其中利弊,另有一番定夺。
良久之后,这李翱又是长长的叹了口气,然后与宋穆说道。
“朕知道此事需要从长计议,实在是如今情形不同,朕不得已而为之了。”
“不过爱卿所言有理,朕再徐徐图之。”
这么说着,李翱忽的正了正嗓子,目光灼灼的看着宋穆说道。
“宋爱卿,这朝中,你是看好冯相,还是谭相?”
听得这话的宋穆心中一顿,此刻脑中都有些转不过弯来,但是见到那李翱严肃的神情,却是连忙拱手说道。
“回陛下,微臣对于此事,不偏倚于任何一方。”
“两位相国都有各自主张,宋穆,或许还不能苟同。”
对于两位相国,宋穆多多少少都是有些了解的,冯相作为读书人的典范,直至如今大儒境界,已经到了超脱凡事之境界。
他依旧于文朝任官,说到底便是儒道所谓忠君忠民,所做一切也都为文朝安稳。
只是冯相的政策一向过于保守,主张以理服人,苍生安定。
而另一边的谭相,他是官宦子弟出身,却又是保皇派,年轻时便随着李翱征战,武断之气汹涌,反倒是主战,以万民争求文朝生。
宋穆不敢胡言两位相国不是对国家忠心,对李翱忠心,但是奈何这等权臣争锋相对的情形,实在是令知晓其中利害的宋穆避之不及。
而听到宋穆这般言语的李翱当下倒是点了点头,似乎对于宋穆此话也有些满意。
然后他便开口与宋穆说道。
“既然宋爱卿明白其中利害,那朕便不用多说什么了,你刚刚回长安来,便做好朕所安排之事,除此之外,却不要多有探究。”
李翱的一番话有赞赏又有警示之意,宋穆自然是点头,李翱却是想起什么一般,当下竟缓缓起身,对着宋穆沉声说道。
“不过对于宋爱卿的东宫讲读,朕还望宋爱卿多多上心。”
如此说着,李翱更是面露复杂的说道。
“太子虽会读书,但是也只会读书。”
“可文朝需要的却不只是会读书的人。”
此话一出,暖阁之中顿时寂静,宋穆垂目,却也明晰此番李翱之意。
如今的太子虽已经到了弱冠之年,却不过是秀才修为。
作为李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