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静悄悄的,进进出出的人都蹑着脚步,不敢发出任何声响。
不一会儿,屋子里的酒气渐渐地被氤氲的艾草香味覆盖,带着一种神奇的魔力,让人不由自主地就放松下来。
刚才给雾明熙把脉之后,雾知夏就知道,雾明熙只是得了一场风寒,这风寒却是缠绵顽固得很,本来四日前,雾明熙都大好了,夏氏才敢放心地出门。
当天,夏氏没有回来,雾明熙的病复发,来势汹汹,持续烧了三天,若是再稍微晚一点,雾明熙便是不死,留一条命,也和前世一样,烧坏脑子,成为智力只有三岁的小朋友。
雾知夏不敢想,也自责不已,若不是她为了投皇后的机缘,夏氏派人去接,她就应当回来了,弟弟也不至于会遭这场大罪。
“母亲,我说药方,您写!”雾知夏细细地灸着穴位,不敢太近,又不能太远。
“哦,好!”
夏氏有些手足无措,等丫鬟拿来笔墨,她握笔的手都在颤抖。
“麻黄四钱,桂枝两钱,炙甘草两钱,杏仁六钱,生姜三钱,大枣十枚,生石膏五钱……”
雾知夏说完,停顿良久,又加了三味药,“蚕砂三钱,竹茹四钱,陈皮三钱。田嬷嬷,这药您亲自去抓,去外面抓。”
夏氏也不傻,听雾知夏说要去外面抓,想到了什么,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凉气。
家里有大夫也有储备了药材,但药抓来之后,雾知夏肯定要亲自查验一遍,自然是谁也瞒不过她,若一旦有问题,就耽误事儿,还不如让田嬷嬷去外面买。
“大姑娘放心,奴婢去回春堂抓药,那家口碑好,不卖假药。”
雾知夏想到那家背后的人是谁,不由得弯唇笑了笑,她亲眼看过一遍药方后,方才点点头,让田嬷嬷尽快去。
抓药没花多少功夫,雾知夏查验了一遍药材,没有问题,田嬷嬷便又飞快地去煎药了,廊檐下架起了泥炉子,药香从窗户缝里钻进来,丝丝缕缕。
不一会儿,田嬷嬷便将热腾腾的药汤端来了,雾知夏将针拔了,将雾明熙唤醒喝了汤药。小家伙眼皮子在打架,勉强喝完,又沉沉地睡去,呼吸平缓很多,身上密密地出着汗。
眼见这凶险退了。
“两个时辰后,再给他喂第二碗。”雾知夏抬手抹了一把额头的汗,继续给雾明熙艾灸。
时间不知不觉地过去,等到艾柱烧了三分之二,雾知夏才熄灭了,又给雾明熙把了一遍脉,脉象已经正常,她才算放下心。
“知夏,你弟弟好些没?”夏氏一直憋到现在才问。
床上,雾明熙浑身像是从水里捞起来,湿透了。出汗就意味着退烧,他睡得很安稳,还小小地打着呼。
“准备热水和中衣,田嬷嬷,帮弟弟擦洗一遍,暂时不要喊醒他,让他好好睡一觉。”雾知夏抬头看向夏氏,“母亲不必担心,只要好好照顾,弟弟不会有事了。”
夏氏对雾知夏充满信心,但听她这么说,还是很高兴,就跟吃了一颗定心丸一样,松了一大口气。
雾知夏悬起的心,此时也跟着放下,她猛地站起身来,两腿一软,差点倒下去,幸好田嬷嬷手脚快,一把扶住了她。
雾知夏稳了稳心神,松开田嬷嬷的手,朝明间走去。
“莲娘呢?”雾知夏站在屋子中央,冷声问道。
众人这才想起,身为雾明熙的乳母莲娘,五少爷病成这样,她难道不知道吗?
这高热,可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发成这样。
“五少爷,五少爷,您怎么样了?怎么还没有大夫来给五少爷看病啊,大姑娘,大夫什么时候来,奴婢担心五少爷啊……”莲娘从屋外进来,帕子捂着脸,号丧一般,哭得身子都快软到地上去了。
雾知夏冷眼觑着她,见她没半点害怕神色,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扬起手,狠狠地一耳光扇过去。
“啪”的一声,这一巴掌积攒了前世今生的恨,莲娘的身子朝旁边一倒,扑在地上,耳朵嗡嗡作响,她看着雾知夏,眼前满是金星。
屋子里外的人都跟着懵了,谁也没想到,一向和软好说话的大姑娘,居然也有动手的时候。
“秋雨呢?在哪?”
门口,一个身穿红绫袄,水绿裙子,青缎掐牙背心的丫鬟,趔趔趄趄地从门边挤身进来,噗通一声就跪在地衣上,哭道,“姑娘,奴婢这两日身子不爽利,没有贴身照顾五少爷,奴婢……”
“既是身子不爽利,就都发卖了吧!”雾知夏冷冷地道,若教训这两个贱婢,能够弟弟好起来,她倒是不怕手疼。
“大姑娘,发卖奴婢二人可不是大姑娘能做主的!”莲娘的脑袋不嗡嗡了,她回过神来,从地上爬起来,挺直胸膛,昂起下巴,朝着雾知夏示威。
秋嬷嬷端了一杯茶,递到雾知夏的手边,扶着雾知夏在椅子上坐下来,慢条斯理地道,“大姑娘,哪有当主子的亲自动手教训下人的?这些不成器的东西,交给奴婢就是了,没得疼了姑娘的手!”
雾知夏端起茶盏抿了一口,铁观音厚醇润软、绵甜甘醇的口感,将她心头的烦躁去了一些,“嬷嬷,这些个以下犯上,不把主子当主子的东西,打一顿发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