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老四是个老好人,却也很烦人。每晚吃了饭临睡之前,佟晶都要忍受韦老四说至少三次“他已经给老虎吃掉了,你还是走吧”……
要不是有那个一身邋遢、精力充沛的小子阿乐在,佟晶这十九天将会很难过。看着这已经懂得射箭的猎户小孩,佟晶总联想起邢大哥,猜想在这年纪的邢猎是否也跟阿乐一样顽皮……
这时屋外传来砍柴“剥”的爽快声音。佟晶感到奇怪:听声音就知道拿斧砍柴的,是四十多岁仍然硬朗健壮的韦老四。那么是阿乐在煮粥吗?这倒是不敢相信奇事。
阿乐那小子跟义父去打猎很勤快,但从来不愿干厨房的杂务,他常说自己是男人,只要干大事;当看见佟晶带着的剑时,阿乐更指着剑兴奋地大声说:“我将来也要当剑客丨”被韦老四当头就敲了一记……
佟晶下床时双脚碰到地上,只觉寒冷从脚心一直透上来。她穿上鞋,又再揉着眼睛,懒慵慵地走出房间。
她循着粥香看向屋子角落的厨房。那里站着一个背影,被窗外射来的阳光照得发亮,正在炉灶前用勺子慢慢在搅动粥锅。
佟晶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背影回过头来,向她微微一笑。
“起床啦?你很饿吧?快煮好了。”
闫胜早已把散发重新结了髻,换穿了韦老四借给他的衣服;而他半夜时也已在山上的溪流好好洗过了澡,一身清爽,再没像在山上那副野人般的模然而闫胜的样子仍是令佟晶惊讶莫名。不过相隔三个月,他的脸消瘦凹陷得第一眼无法辨认,犹如年长了好几岁,彷佛山中岁月比尘世流逝得更快。
这对闫胜来说确是事实:这三个月跟自己的战斗,在他人生中实在前所未有地漫长而峻烈。
佟晶冲上前去,本想立刻扑到闫胜怀中,但又突然停住了。她蓦然感受到他气质的剧变。
好像变了另一个人。
佟晶回想起从前那次在江西,二人在破屋中度宿之夜。当闫胜瞧着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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堆时,曾经露出一种异常危险的眼神。那跟他现在身上散发的气,给她感觉很相近。
到底这些天以来,他在山上经历了些什么?
闫胜看见佟晶的反应后怔住了,但马上知道是怎么一回事。“静。”闫胜失笑:“不要怕。是我呀。”
听见闫胜仍旧温柔而真诚的声音,佟晶才松了口气。
“你的样子吓死人了。”佟晶皱着眉,让闫胜拉起她的手。
闫胜故意嗅嗅自己的腋下:“我很臭吗?应该没有吧?下山前才洗过。”
佟晶哭笑不得,擂了闫胜胸口一记,打下去发觉他的身体也消瘦了许多,又是一阵怜惜。
“你不同了。”佟晶收起笑容,认真地说
“你觉得怎样不同了?”闫胜也严肃起来。他很在乎佟晶的感受,更在乎自己在佟晶眼中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
佟晶看着他的脸,特别是他的眼睛,认真地想了好一阵子,才说:“从前的你,不管什么时候,总是『青冥派的闫胜』;现在的你,就是闫胜。”
闫胜怔住了一会,然后露出牙齿笑起来。“世上最了解我的人,就是你。”
佟晶这时再忍不住,倒在闫胜怀中。
两人与韦老四父子一起吃完那窝野菜麦粥之后,就打点行装准备离开海阳山了。
佟晶想留下一些银子给韦老四,作为食宿费用和谢礼,但那猎户坚拒不受。
“你给我银子干么?我这住的吃的,都是这座山给我。你要感谢,就感谢这座山。”
他们再次向韦老四道谢,闫胜又把一柄在山上时使用的小刀送给阿乐,就离开踏上下山之路。
闫胜斜背着装载“龙虎剑”的长布袋,大踏步从山道走着,眼神精光四射,先前修练时的迷惑、痛苦与恐惧一扫而空,面容虽瘦削但自然舒泰,与昨夜之前的他判若两人。
他们牵手走在那宁静又美丽的山道,感觉天地间就只有二人。
佟晶说:“你在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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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这些日子,到底发生了什么,可以吿诉我吗?”闫胜回想自己曾经如何陷入疯狂,实在不敢把这么可怕的事情吿知佟晶,不置可否。
男人有些事情,是连最亲近的人都不想说的。
佟晶见他不想说也就作罢,自己说起六剑客率领獞人“狼兵”攻打“瓦黄寨”的事情,还有要去江西会合救人的约定。
“那太好了。”闫胜兴奋说:“我正有好多事情要请教王大人,实在很想再见他。”
他牵着佟晶的手握得更紧。
“我恨不得马上就给邢大哥他们看看,我现在的剑不,我要给天下人看看。”
此际闫胜前进的步履身姿,散发着过人的气度与神采,彷佛到了今天,他才真正看见自己最该走的路。
走在南京城西的黑夜街道上,时栋明并没有感觉半点忧心。
此刻他由一名侍从在前挑灯、弟子张响在后提刀,走过深夜时分的麦子巷,仍在回味着刚才宴会上那美酒的甘妙。
虽然回味,但时栋明喝得并不多。那苦练了二十多年八卦门步法的双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