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里也许真的太闷热,就连鸟也无力啼叫,静寂得可怕,要是竖起耳朵留神,也许连虫蚁爬行的声音也听得见。
这样的野林,不知已有多久没人经过。
然而,确实有人。
一个身影盘坐在野草之间,大半为高草遮掩,只隐隐看见壮硕的身形轮廓,披在身上那件污秽的斗篷更与身周树林颜色融合。若非身体悠悠地呼吸起伏,容易令人错觉是块宁定的岩石。
武僧圆性。他闭着眼睛静坐盘膝,一头乱发狂须虽都被汗湿透,但脸容安详,似入禅定。
仿佛与这丛林融成了一体。
渐渐林子的东、南两方远处,传来异样的足音,既轻捷又紧密,不似人类。
这许多足音,同时朝着圆性所在接近而来。
圆性仍然闭目。只有右掌略动,抚摸着横躺在腿上的六角齐眉棍。
微黄阳光之下,可见他的脸竟比往日瘦削了,更是一副困顿模样,眼肚浮出淤黑来,跟平素精气旺盛的相貌大不相同。
奔跑的足音更接近了,连带传来几声吠叫。
猎犬群的精悍身影,猛自林间出现。
狂乱的吠声,林中响彻。
七头猎犬展开蹄爪,张着沾满唾液的尖齿,身法如箭从两面疾奔,冲向眼中的猎物!
其中一头毛色灰黑的大猎犬,似为犬群之首,步速最是快疾,当先就跃起来,朝圆性的身体
张牙飞扑!
同时圆性双目暴睁!
刹那,人与犬四目相对,凶厉的猎犬竟被和尚那双怒目震慑!
但猎犬飞扑之势没有停下,利齿将及圆性咽喉!
圆性迅速举起左臂,横架在脸前,及时抵住了这咬噬!
猎犬本能地发力啮咬圆性手臂,却感牙关痛楚,犬牙噬不进半点!
圆性盘坐的身体瞬间拔起,右手提着包铁齐眉棍,两腿成跪坐马步,左臂猛地朝下发一记劈拳,咬缠着前臂的猎犬被狠狠摔落草地上,立时放松了咬噬,伸出长舌来,已然被摔得昏迷!
紧接着另两头猎犬扑至。圆性侧身闪过一头,让它扑空跃到后面;另一头正及眼前,圆性左手划半个弧圈,一掌拍在那猎犬的脑门顶上,硬生生将它自半空打下来!
圆性的手掌仍未离开狗头,朝下把它牢牢压在地上。那猎犬四腿乱抓草地,却动弹不得。
这时圆性身上斗篷褪落,原来左臂从肩到掌穿戴了少林“铜人甲”,因此能抵御犬牙的噬咬。
圆性仍半跪着,右手拄棍在地,左掌仍将猎犬压住,一双眼目瞧着余下那几条狗。
这些都是素经训练的凶猛猎犬,平日出猎即使遇着猛兽也不畏惧,但此刻对上圆性那犹如金刚怒目的威严眼神,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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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畏缩不前,发出“呜呜”低叫。
“去!”圆性从齿间吐出这个字。
五条猎犬一听了这呼喝,全都被喊得掉头而去。
这时圆性瞧着掌底下那头猎犬。只见它已停止抓地,只是颤抖着俯伏,一动不敢动。
圆性此刻只要转移体重,发劲一掌将它头颅压破,实如捏死一只小虫一般轻易。
但他并不恨这些追踪自己多时的畜生。
该恨的,是驱使它们的人。
圆性将穿着铜甲的手掌轻轻放开。那猎犬似已凶性全失,垂着头站起来,抖了抖身体,也往同伴遁走的方向奔去。
圆性这时蹲下来,伸手摸摸那头被摔昏的灰黑猎犬颈项,感到仍有平缓的呼吸脉搏,看来无恙。
本来是要把它们全杀掉的,但圆性始终下不了手。
他一边轻抚着猎犬的项毛,一边远眺东面林子远处。从前在少林寺受训,圆性经常要在晚上身入只得一点烛光的“金刚堂”练习对打,以锻炼超越常人的眼力。此刻密林里虽然幽暗,他仍隐隐看见尽头处的树木间出现数条模糊的人影。
圆性抚着猎犬的手掌仍然温柔,但盯向远方人影的眼神,却比先前威慑犬群时更要可怕,朝着那些来者切齿呼喝:
“有种就来!”
可是他心里知道,这些家伙,没种。他们不会走近前来半步,只会把事情都交给狗去做。
这些人并不是执行“御武令”出动来捕杀圆性等人的武者,而不过是江西省界一带的鹰扬帮人。
自“御武令”发出后,天下各门派皆前来江西意图夺功,“破门六剑”的行踪突然就成了十分重要的消息而世上所有重要的东西都有价钱。许多江湖黑道中人知道要亲自诛杀“破门六剑”这干高手几近绝无可能,却仍想在此事上图利,也就全力打探“破门六剑”的所在,再将情报出售给意欲出手的武者。“破门六剑”为了避开追击,改走山野之地,于是猎户出身的鹰扬帮就大派用场,出动飞鹰走狗时刻追踪。
圆性知道此刻也难奈何这干鹰扬帮众,于是放开仍然昏迷的猎犬站起来,转身往密林西面一步步走去。
等到圆性消失在树林另一端后,鹰扬帮那八名帮众才踏出来,带着山林的雾气现身。
这八人有半数都已四十余岁,一身带着各样大大小小的装备,打着高及膝盖的绑腿,腰间挂了短猎刀,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