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盛京,如同一头盘踞在黑暗中的巨兽。
大皇子府邸,一片静谧。
四处厢房,都已熄了灯。
唯有书房灯火通明。
大皇子武乾,一个四五十岁的中年男人,正手持一卷书在书房仔细研读。
大皇子长相白净,与天符帝有七八分相似。
他眼下有阴骘纹。
阴骘部位,光明润泽,紫色环绕。
男儿有阴骘纹称为龙堂,女子有阴骘纹则为凤袋。
相学认为,阴骘纹亦是阴德纹。是常年积德行善、广利众生所致。
若有擅长望气之人,一眼便能看出大皇子富贵天相,尊荣至极。
“殿下,禁卫军副统领郭怀义到了。”
书房外,大皇子府上管家小声汇报。
“怀义来了,进来吧。”
大皇子声音醇厚,威严又不失亲和。
身披禁卫军甲胄的副统领郭怀义推门而入,恭敬的向背对着他,正在烛光下看书的大皇子躬身行礼。
“殿下,今晚为何不行动?”
禁卫军副统领郭怀义愤愤不平的抱怨道。
大皇子放下手中书卷,转身看向郭怀义,道:“兵法有云,不动则已,动则雷霆万钧。”
“可为了今日,我们已经准备足足一年了。殿下莫非到了关键时刻,反倒是不敢踏出最后一步了!”
郭怀义咬牙切齿,十分的不甘。
大皇子轻轻的摇了摇头,慢条斯理道:“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我且问你,倘若今日兵变成功,父皇禅位于我。这皇位,我能坐的稳吗?”
郭怀义脱口而出道:“文渊阁大学士朱九渊、太傅赵夔、吏部尚书林渠……朝堂重臣,大半都站在殿下这边。
盛京十六门守将,外加我统禁卫军。天时地利人和,皆在殿下这里。一旦兵变成功,殿下如何坐不稳皇位?”
大皇子虽然没有刻意经营人脉,但下一任皇帝人选,不是他就是二皇子。
不少为了更大利益的朝中大臣,这些年来都有意无意的向他示好。
间接性的也形成了一个庞大的大皇子党。
“怀义,光靠个人勇武,永远成不了大事。便是那高高在上的高阶修士,也无法做到一人敌一国。我平时让你多读书,你总是不听。”
大皇子拍了拍郭怀义的肩膀,走到书房右侧墙壁。
那里挂着一幅大周舆图,舆图上将各大藩王势力以及世家势力全部用密密麻麻的蝇头小字标注出来。
“我若发动宫变登基,纵然会得到你所说的那些朝中大臣投靠。但他们真的是投靠我吗?不,能让他们投靠的,唯有皇权。
我若登基,四叔定会联合各地藩王,打着清君侧的名义进京勤王。
原本各路藩王可能不会听四叔调遣,可推恩令就是悬在他们头顶的利剑。
此策真正见效,至少需要一二十年时间。父皇迟迟没有推行,就是在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
李青此人胸怀大才,却是给父皇出了个难题。
怀义,一旦我那四叔领着藩王联军进京清君侧,你认为会是什么结果?”
郭怀义闻言,脸色瞬间惨败了下来,额头上冷汗密布,只感觉遍体生寒。、
他哆哆嗦嗦道:“殿下将成为乱臣逆贼,淮信王将会顺利攻入盛京,取殿下而代之。朝中大臣就是墙头草,谁力量大、谁是皇帝,他们便投靠谁。”
“不仅如此……”大皇子长吁一口气,自嘲道:“届时朝堂混乱,大周局势巨变。蛮族、离国,都会趁着这个机会浑水摸鱼。
皇权之争,争到最后世家、大臣没有损失,苦的却是我大周百姓。”
郭怀义似乎想明白了什么,震惊的瞪大双眼,“所以殿下这一年来的准备,只是为了迷惑淮信王!”
大皇子轻轻点头,“我那四叔,才智俱佳,手腕、兵马、人脉、财富可以说是样样不缺。
但他行事,比我还要极端。他将世家视作大周蠹虫,一旦上位,将大刀阔斧的削弱世家力量,扶持寒门。
可这是百年大计,需几代君王持之以恒、非一朝一夕能够完成。强行变革,大周国体不稳,国运下降。
至少在天下人人读得起书之前,彻底铲除世家绝无可能。该用他们,还得用。
这一年时间,我与四叔虚与委蛇,也算是成功在他的两淮之地埋下了几颗钉子。”
郭怀义无法接受眼前的事实,失落无比的喃喃道:“所以这一切都是淮信王的阴谋。”
大皇子转身,视线透过漆黑的天空,看向皇宫。
“怀义,长宁军休沐返乡,是父皇有意为之。禁卫军统领也是受父皇之命,假意与你我合谋。你仔细想想,倘若连禁卫军统领都能背叛,哪个皇帝能安然入睡?
这一切,都只是父皇刻意为之,再加上四叔推波助澜,所以才给你造成一个今晚能成功宫变的假象。”
郭怀义无礼的垂下双臂,到现在他才发现,从始至终他都是戏台上的一个戏子,十分可笑。
大皇子又道:“禁卫军副统领你也当不下去了,明日向父皇请辞吧。我会对你另有安排。你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