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元听着胡廷森这番言语,却也不好再行拒绝,只得道:“老师一番心意,学生也清楚了。既然老师愿意南下,学生也没什么好拒绝的。之后刑名之事,还要请老师再行指教才是。只是老师毕竟年纪大了,颐养天年,方是要事,学生一定勤学刑律,让老师早日放心。”
胡廷森尚未答话,焦循却忽然又想到一事,向阮元道:“伯元,说起刑名之学,眼下江南却有一人,我记得和你还是好朋友呢?怎么,伯元竟也不去问问?”
“里堂所言竟是何人?”阮元一时也记不得江南还有这样的好友。
“伯元,阳湖孙渊如,不是和你一同中了举人吗?”焦循道:“就在今年夏天,渊如的母亲去世了,他归家守制,平日无事,便在常州寻了个书院,日常讲学度日。我这也在淮扬做了许多年教书先生,算是有点小名气了,秋天的时候,曾经南下与他一叙。听说渊如不仅经术精通,而且当年做得就是刑部郎中,多有秋决之际,平反冤狱之事呢。而且我记得当年在山东的时候,你就和我提起过渊如啊?这样说来,你若是去请他出山,应该是事半功倍之举才对,怎么还需要我提醒你呢?”
“里堂,你怎么能让渊如给我做幕僚啊?”阮元确实知道孙星衍在家守制,可内心之中,从来都把孙星衍当作自己的前辈挚友,又怎么会想请他入幕之事?又对焦循道:“你说渊如与我关系不错,这是事实,但我有何德何能,去请渊如入幕啊?论年纪,渊如长我十一岁,论为官资历,我乾隆五十二年会试未能得中,渊如却是那一科榜眼,论学识,渊如那部《尚书今古文注疏》我也看过,看来我这一生,都不能于《尚书》之道上望渊如之项背了。请他来为我做幕僚,这样的话,我说得出口吗?”
“伯元,老师倒是觉得里堂这建议,提得不错。”不想这次胡廷森却站在了焦循一边,笑道:“你也是平日对朋友太过真诚,却恰恰忘了一件事,你现下已是二品之身了,孙渊如却只做得四品,这样在官场上,你该是他上级才对,就凭这一点,我看他也不会拒绝你啊?当然了,如果你觉得这样请他入幕,于尊卑之事上心中有愧,那老师倒是有个想法,孙渊如平日就多番前赴常州书院主讲,那杭州呢,书院也不少啊,你让他一边在书院有些事做,一边帮你出谋划策,不就两全其美了?再说了,老师都八十岁了,此去杭州,也只能待得数月,之后刑律之事要是没个人帮你,我也不放心啊?怎么,你一边说老师年事已高,不便辛劳,一边有个精于刑律的朋友,却不愿以他为佐,你这官做得,就是如此口是心非,自己务虚名,让老师处实祸吗?”
既然胡廷森言语如此,阮元也不好再行推托了,而且,一边听着胡廷森说起讲学之事,一边看着焦循,依稀之间,阮元也有了一些新的想法……
“好吧,既然如此,我……到了常州,就去找渊如谈谈,或许这讲学之事,也是他心中所愿呢。对了,郑堂最近如何,若是他也能助我一臂之力,我看府中庶务,也就不在话下了。”阮元又对焦循问起江藩的事。
“郑堂啊?我清楚,最近又出门游学去了。你或许也不知道,郑堂对自己的学问,要求最是严苛,入幕之事,其实我早就问过他了,可他非要说自己学问不能贯通,就不愿入幕。他家中尚有些家产,倒是也不在意这些。”焦循道。
“既然如此,也不能强求于他。”阮元点了点头,心中也不免有些遗憾。但转念一想,这一日焦循和胡廷森都愿意随自己南下,孙星衍那里也可以尝试寻求一臂之力,结果已经远远大于预期,也就心满意足。焦胡二人随即清点了随身物什,便即上船,与阮家一行一道南下去了。
一路之上,阮元也和焦循、胡廷森聊起杭州要务,觉得除了刑狱之事,捕盗同样关键,但说起精于捕务之人,二人所知也不多,胡廷森建议阮元到了杭州之后,就尽快整顿绿营,绿营如能严加管束,捕盗之事同样可以事半功倍,正和阮元心意。而与此同时,那彦成作为陕西方面剿捕白莲教的钦差,也已经亲率数千京营步骑精锐,来到了西安城。
西安的驻防城在西安府城东北,而将军府在驻防城西侧,那彦成自东门而进,本也要多行一段路程。但那彦成却没想到,刚过八旗校场,迎面便是一排锦袍顶戴的西安官员在面前迎接,居中一个,顶上乃是红宝石顶子,那彦成走得近些,也看得清楚,正是自己的岳父,西安将军恒瑞。恒瑞身边另有一位珊瑚顶的官员,那彦成在京中亦自相识,是曾担任过军机大臣的台布,这时因外放之故,他已成了陕西巡抚。
那彦成见了一行人已在面前,也自停步下了马,还没等他走过去,恒瑞却已经亲自迎了上来,看着那彦成,顿时大喜过望,道:“东甫!是东甫吗?这也十几年没见你了,你这都做了钦差大臣,了,也是……也是出息了,阿哈为你高兴啊。快,这马你就不用牵了,和阿哈到将军府去,阿哈知道你今日要来,可是好好准备了一顿晚宴呢。你这些日子,也清瘦多了,这可得好好补补身子才是!”言语之间,七分是喜悦,三分竟是激动不已,若不是那彦成之前已经向阮元问过恒瑞之事,看他这番模样,决计想不出仅仅十个月之前,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