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到靖枢去。而子隐,则可能会开一坛清荔烧,然后就着眼前的雪景说些我不知道的陆上传说,让我忘了自己被困于此……”
少女渐渐沉浸在对同伴无尽的想念中,脸上也浮现起了一抹淡淡的红晕,“不过现在说什么也没用了。只希望小结巴他们能平平安安的,我便再没有什么不满足的了。天上的神明啊,我知道自己这样说会显得太过贪心,可是我真的希望能有那么一天,他们二人能在这茫茫人海之中重新找到我……如果,那时的我还在这片陆地上,还活着的话……”
甯月将双手合掌,仰起头来虔诚地朝天空所在的方向祈祷着。就在这时,她身旁的布帘忽然被掀开了,车外的岑婆婆喘着粗气对她说:
“月儿小姐,车已经修好了。您坐坐稳,我们这便上路。”
然而奇怪的是,老嬷说完话却又将手中的帘子放了下去,似乎是打算同那车夫一起坐在前方赶车的位置上。
“婆婆,外面冷,要不您还是进来坐——”
红发少女忍不住劝道。可不等她把话说完,便被老嬷张口打断了:
“小姐你好生在车里坐着便是。老身只是觉得有些闷了,坐在外面也挺好的。”
从对方的语气间,甯月感觉到自己的问题似乎有些多余,便将已经到了嘴边的后半句话吞回了肚中。马车摇摇晃晃地再次启程,只是她并没有注意到,不知从何时起,车夫喉咙中那时断时续的咳嗽声便消失了。
车轮在地上划出了两道深深的辙印,然而与先前不同的是,那印记之中多了一丝殷红的颜色。雪仍在下,只片刻功夫,便连带着地上的那些刺目的红,甚至连车辙的痕迹也被新落下的白色遮蔽了起来,再难被发现了。
一日后,马车终于进入了靖枢城。
卫梁人天生骁勇,又有着二十万被誉为“杀气为刃胆作甲,北出彤炎斩敌酋”的关宁武卒,故而即便是其都城,距离淮右与成国边境也仅有百里之遥。城中常年有重兵戒备,相传甚至连卫梁国主闾丘博容,都会枕着自己的佩剑入睡。
甯月随岑婆婆走进了城北一间偏僻幽静的别院。从外面看,这间院子并不显大,但入内之后才会发现其中曲径通幽。眼下,姑娘面前正端坐于前厅中奋笔疾书的男子,便是她们此行打算拜见的主人了。
“婆婆,这便是你说的那个昆颉大人?”
“没错。不过小姐还是暂时不要出声,免得搅扰大人的思路。”
“可我们都已经进来一炷香的时间了,他难道打算就这样一直不理我们吗?”
桌前那人似乎十分专注于眼前之事,未能注意到下人早已带两位客人入内站定,甯月实在等得着急,小声问了两句,方才引得对方抬头:
“岑婆!抱歉抱歉,今日事务实在太多。你们不要拘束,随便入坐,再稍待片刻便好。”
男子仅仅抬脸笑了一下,便又立刻将头埋入了桌案上摆满的函件之中。甯月经过岸边时侧目看了对方一眼,只见其面容清瘦,带着浓浓的书生气,脸上的笑容也真诚得像个孩子,方才稍稍便打消了心中的顾虑。
谁知她怀里突然一紧,小白狐竟挣扎着跳下地来,对着案边的男子龇起牙,发出“嚇嚇”的低吼,似乎对其让自己的主人苦等一事十分不满。红发少女连忙上前一步想要抓住小兽,谁知雪灵却一改往日听话顺从的脾气,躲开主人的双手后又是一窜,竟纵身跳到了昆颉身前的桌案上。
只听一声脆响,小白狐瞬间便已踩翻了昆颉面前的笔洗,紧接着又踏入了研墨的砚台里,登时将案上的纸全都弄得花了。
男子终于不得不放下了手上的笔,看着呆立原地的甯月,却并未开口斥责。岑婆婆见状立刻拉着少女跪拜了下去,诚惶诚恐地道:
“大人恕罪!若是要罚,便请罚老身吧!”
“岑婆言重了。这纸上的字尚能看清,待会我命人誊抄一份便是。”
昆颉看起来倒确实是个好脾气,立刻将自己书写的那张纸自案上取下,递到了闻讯赶来的主簿手中。随后他又在对方耳边低声吩咐了几句,一回头却发现客人依旧跪在地上没有起来,连忙走上前来伸手欲扶。
谁知调皮的小白狐却再次窜将上来,竟是张口咬住了男子的袖口,不许他去碰甯月。红发少女只觉得又急又愧,忙脱下身上的大氅一把将小白狐紧紧裹住,不许其再乱跑乱动。待抬头去看面前的男子时,却见对方依然笑着,脸上丝毫没有愠怒之色。
“对,对不起。我也不知道雪灵今日这是怎么了,竟会如此不听话。”
“白狐本就是山间精灵,顽皮一点也是常有的。不碍事,不碍事。”
昆颉呵呵笑了起来,随后便开门见山地问道,“你便是大司铎风莫殊之女吧?早就听岑婆说起过你,果真与珊瑚一样,生着满头火一般的红发!”
“你怎会知道母亲的乳名唤作珊瑚,还会知道她也有一头红发?也是婆婆她告诉你的?”
甯月此时已经完全放下了戒备。她始终相信面由心生,若能和善待人,便可迅速取得自己的信任。将炎也好,祁子隐也罢,皆符合她的这个标准,所以,眼前的这位昆颉,八成也不是有什么坏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