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鸳鸟成双,彩蝶并飞。
合卺待啜,君何不归?
照月浅画眉,对镜梳云鬓。
华发独寿百年尔,推窗空对连理枝。
陆有所尽,海有所止。
生死成说,唯盼君归。
沧海难为水,故地犹作琴。
绵绵相思人缱绻,唯有昔年诺千金。”
冷迦芸的嗓音变得有些沙哑,竟是将这首凄婉的情歌,唱出了无尽的苍凉与悲壮。
雨越下越大。女子弯腰,重新拾回掉在地上的油纸伞,撑在同样悲恸的少年头顶。她温柔地抚摸着对方的头顶,脸上却不知何时爬满了泪。
一串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处渐渐奔得近了。那是莫尘领着参与了先前劫法场的武士们骑马赶了上来,催促着树下二人赶紧离开:
“你们怎地还在这里站着?若是我未能杀出重围,难道你们要一直等着追兵杀来么?!”
祁子隐抬眼看了看马队之中浑身浴血的武士们,方才意识到情况有些不对,心中咯噔响了一下:“看到将炎了么?他为何还没赶来?”
“你们两个不是一起出的城么?”莫尘诧异地反问道。
“我们出城后遇上了一队巡逻的甲士,将炎说自己的乌宸跑得快,便打马将其引去了另一个方向……他身上受的伤不轻,该不会——”
白衣少年说着,愈发焦急了起来,扯了扯马缰便欲调头往来路去寻。然而还不等他翻身上马,却被莫尘一把扯住:
“子隐少主,如今追兵就在两三里开外的地方,折返回去根本就是自投罗网!现在小家主派来的船正在雉河渡等着我们,虽说雨水会遮盖掉路上的脚印,但直到上船之前,我们都不能再耽误时间了!”
“不行,我的命是将炎救下的,不等到他我是绝对不会离开的!”
祁子隐后退半步,避过了对方打算夺下缰绳的手。莫尘愣了一下,旋即叹了口气劝道:
“我很是理解少主现在的心情,不过还请莫要意气用事。况且,小家主他特意交代属下,一定要保护好你的。”
“我有什么好保护的?”
“你可是晔国的少主——”
“不要再叫我什么狗屁少主了!如今的我空有一个少主的头衔,于人于己却没能派上半点作用,还不如死在刑场上算了!”
一向温文尔雅的白衣少年终于按耐不住心中的悲愤,冲着对方大吼大叫起来。然而就在这时,树下突然响起“啪”地一声,竟是冷迦芸狠狠给了他一记耳光!
“百里他不惜拼上自己的性命方才救下了你的一条命,可不是让你拿来自暴自弃的!我知道这些天来你所经历的一切远非常人可以想象,然而子隐你可曾想过,百里之所以在将炎同你的身上投入了那么多的心血,正是因为他觉得从你们二人的身上看到了未来啊!”
女人说着,伸出手来指了指少年挎于腰间的寅牙。
“迦姐,我的叔父与兄长密谋篡位,害死了父王、哥哥姐姐与百里将军!现在甚至连我最好的朋友都下落不明!而对这一切我却什么都做不了,还谈什么未来?”
祁子隐低下了头。这一刻他仿佛又回到了许多年前,回到了那个独自一人替母亲守灵的孤独夜晚。少年人浑身颤抖,仿佛一只受伤的幼兽。
冷迦芸看着他的模样,刚刚硬起的心又突然软了下来。其实,她也并不清楚接下来自己应当怎么做,更不知道自己的一番坚持究竟还有没有意义。然而,既然向百里的遗志是让面前的这个孩子活下去,那么自己即便咬碎了牙,也要替爱人达成所愿!
“你必须活下去!在这乱世之中,唯有努力活下去,才会看见新的希望!快些上马,我同莫尘一齐将你送至安全的地方!”
女子轻轻搂住少年人的肩膀,扶着他重又跨上了墨云踏雪,却是将马缰牢牢握在了自己的手中。进而她又牵过拴在树下的一匹五花驹,翻身上马,示意莫尘尽快带路:
“如今整个宛州,还有何处是安全的?”
“阜国的兵力虽然比不上晔国,可就算是他祁守愚,也断不敢冒着牺牲整个宛州盐运同莫氏商路的危险,去云止城中拿人。水路比陆路要快,眼下只要坐船逆衍江抵达离水,追兵便再也无法追上我们了。”
莫尘见白衣少年终于上马,稍稍松了口气。
“可那之后呢?我们总不能在云止城中一直躲到终老吧?”
祁子隐小声嘟囔了一句。
“此事待入城见过小家主之后再议不迟。现如今,晔国舟师定会于沿途加派人手,所以我们绝不能掉以轻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