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轮齐射过后,横帆船上忽又响起一阵嘹亮的号角,进而点起了灯火。浓雾间,可以看到其上绰绰的人影攒动起来,继而一个男人的声音透过浓雾,朝晔国舟师发出了最后的警告:
“对面舰上一众人等,莫要再轻举妄动!若想留下你们的狗命,便放下武器,束手待擒!”
谢循毕竟是领军大将,哪能咽下这样一口恶气,当即高呵着回应道:“口出狂言!尔等忤逆莫非不知,自己伏击的乃是晔国舟师么?!”
谁知听其如是说,对面舰上那人竟是愈发猖狂起来:“若是不知底细,我等又岂会贸然进攻?今夜,我们便是在这天怒海峡中等着晔国舟师前来的!”
“可恶!对面那船上究竟是何人,居然敢打晔国舟师的主意!难不成我方左翼十余艘舰,眼下已全都被击沉了么?!对方使得又究竟是什么妖术,威力如此巨大?!”
得知敌人有备而来,谢循不由得将船舷边的木质护栏握得咔咔作响——毕竟祁子隐的身份特殊,加之行程还未过半便遇此意外,若是出了什么差池,即便他能够活着回去向国主复命,也必定难辞其咎。
立于一旁的白衣少年却忽然用力地摇起头来:
“谢将军,对方并非会什么妖术。你们有没有闻见空气里弥漫着的一股奇怪的气味?而且这气味——我似乎曾在哪里闻过!”
“这是硝石与硫磺的味道!”
与此同时的主桅之下,将炎已借着左右兵士的帮助,自一堆碎木间钻了出来。他虽被击毁的石弩砸得头破血流,两只眼中却射出了精光,就仿佛一头发现了猎物的豹子,“子隐你可还记得三年前城里那间当铺起火的时候,我们也在现场闻到了一模一样的气味!”
“难道是那个披着斗篷的神秘人又找上了门来?!”
听同伴如是说,祁子隐当即打了个冷颤,耳中也嗡嗡地鸣响起来。他无论如何都想不明白,那个神秘人既已拥有了这般恐怖力量,又为何总是阴魂不散地出现在自己的身边?对方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雾气这么大,其他战舰要么已经被击沉,要么便是从其他水道通过了海峡。无论那个神秘人想要做什么,如今既是他自己送上门来,总好过于茫茫人海里去找他。眼下我们脚下的船比对面的横帆船大得多,直接冲过去撞沉它便是!”
将炎说着便欲去扯主桅上风帆的绳索。白衣少年见状,连忙出声喝止道:
“切不可冲动行事!楼船笨重,估计不等我们冲至跟前,便会再迎来对方的一番齐射!如今敌暗我明,若雾气之中藏着的不止这一艘敌船,岂非正中了敌人下怀?”
“子隐你难道便不想弄清楚,三年前不惜舍弃洛渐离这颗棋子,也要放出驰狼除掉我们三个的神秘人究竟是谁么?”
黑瞳少年瞪起一双眼睛,明显仍对三年前人骨地宫里的一番遭遇耿耿于怀,根本听不进同伴口中说出的半个字。冲动之下,他奋力扯动了身旁的缆绳。白衣少年当即想冲上前去,却因二人相距太远,根本阻拦不及。
只听“呼喇喇”一声,硕大的主帆自桅杆顶上落了下来。恰遇海面上一阵劲风吹来,不等众兵将做好准备,楼船便已陡然加速,朝浓雾中敌舰朦胧的影子直冲了过去!
然而正如祁子隐所预料,即便面对早已熄灭了一切火光,藏匿进夜色的晔国舰队,敌人也能够洞悉黑暗中发生的一切。几乎同一时间,浓雾里再次响起了一串雷鸣般的巨响。
对方此次更未手下留情,直接瞄准了楼船水线下的要害。铁黑色的弹丸眨眼间便呼啸而至,击穿了船底的数层厚木板。海顺瞬间便倒灌进了水密隔舱,舰只前进的速度也一下子慢了下来!
“左满舵,将船头对准敌船,不要让他们再打中侧舷!”
祁子隐心中咯噔一声,抢在第三轮齐射到来前高声下令道。然而一切已经为时太晚了。敌舰的进攻并没有就此停止,而那些喷火铁弹的填装效率也远超所有人的想象。眨眼间一连三轮齐射又至,这次对方瞄准的却是甲板上林立着的大小桅杆!
只听咔嚓几声脆响,密集的铁弹直接将楼船的主桅拦腰截为了数截。主帆失去支撑,也恍若一张大网般铺天盖地朝众人头上罩将下来。
立在甲板正中的人群见状,当即四散躲闪开去,却唯独将炎没有动。他只是盯着正朝着自己砸将下来的桅杆,抬起手按着右边眉心的那道长疤发呆。
“快闪开!”
千钧一发之际,是祁子隐飞身上前,将黑瞳少年自倾倒的桅杆下推了开去,方才让好友避免了脑浆迸裂的下场。二人于甲板上翻滚了数圈之后终于停下,白衣少年大口喘着粗气,从未像现在这般愤怒过:
“将炎你疯了吗?!军中有云,海上一夜知死生。你如此冲动行事,莫非是想拉着全船将士跟你一起陪葬?”
他按着同伴的肩膀狠狠摇晃起来,根本无法理解这个向来镇定的朋友,为何会变得如此鲁莽而不计后果。
将炎却并没有回话,只是用手扶着额头,失神般盯着脚下的甲板。见其这副模样,祁子隐知道一时间是劝不好了,只得暂时撇下对方,转而询问起楼船的受损情况。
而在这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