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长绝将卓行一放到屋内仅存的土炕上,上面也有杂草,不过现在讲究不了那么多了。
天边亮起了鱼肚白,层叠浓密的树,遮住了熹微的晨光,整个世界陷入一种昏暗的混沌中。
陆心水席地而坐,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阿芷。”谢长绝蹙眉,起身走过去,将她拉起来。
陆心水不情不愿的看着他,水汪汪的眼神,似乎在吐槽他的行为。
他无奈的解释道,“山中潮湿,你是女子,体寒惧冷,不要坐在地上。另外,还有可能会有蛇。”
“蛇?!”陆心水脱口而出,吓的两只脚都不知该往哪里放。
她从小到大就怕蛇,那种冷冰冰毫无温度的生物,看起来无情又阴森。
谢长绝看她这副模样,莫名想到小时候的她。
他嘴角几不可见的勾了勾,轻声的安抚她说道,“我只是说可能会有蛇。”
“我最怕蛇了。”陆心水说着拍了拍身子,问他,“那我坐哪里?”
“跟卓大人坐一起吧。”
他说着,亲自清理出来一块干净清爽的地方,扶着她坐下。
卓行一还处在昏迷中,陆心水看着他通红的脸颊,上前试探他的体温,旋即惊的收回了手。
“他怎么在发烧?”她看着谢长绝问。
“后背都是伤,伤口感染没有处理导致的。”
陆心水担忧又急切的道,“他要是一直这么烧下去怎么办?有没有什么办法救救他?”
“得先处理伤口。”谢长绝叹了口气,他无能为力的道,“我倒是懂点处理伤口的办法,但是缺少药材,怕会引发二度感染,眼下最好的办法是,我们尽快离开这里,回到来的路上经过的芦村,那里有大夫,再隔几里地就有小镇。”
陆心水累的两眼直冒金星,可她也知道现在的形势,可谓刻不容缓。
她猛地站起身,眼前一黑,连忙扶住身子,道,“那还等什么?我们现在就去芦村,卓行一的情况很糟糕,我担心……”
她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谢长绝身上,一把抓住他的手,紧紧的握着说道,“我担心他撑不过去,谢长绝……你知道吗?如果不是我,他根本不会经历这些,他是个很有才华前途光明的人,是个真心实意为老百姓的好官,就算是死,他至少应该是为国为民死,而不是用这样的方式,悄无声息的死在这里!你明白吗?”
她在哭泣,为了别人,不管是出自心疼还是出自爱恋。
她总是那个记忆中有情有义的姑娘。
一点都没变。
谢长绝眸色凉凉,轻轻捏起她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头来。
她的眼中满是迷茫,梨花带雨般的看着他。
晶莹剔透的泪珠,在她白皙的脸上划过,又经过他的指尖,最后颤巍巍的落在他的心底。
谢长绝轻笑了声,用指腹为她擦掉眼泪,说了句,“有你这样的人挂念着他,他不舍得死掉的。”
他说完松开她,退到一旁看着外面的树林,吩咐说,“一炷香之后上路。”
陆心水忘记了回答。
她看着他的背影,那块被他触碰过的肌肤,隐隐约约的发烫。
为什么会这样?
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在面对着谢长绝的时候,总能给她一种十分熟悉的感觉。
以前她只觉得熟悉,直到刚才,那为她擦拭眼泪的动作和力道,都让她不可避免的想到那个人。
那个曾经她深爱过,后来又憎恨不已,甚至现在还无法完全忘记的男人。
那个走进过她的生命,让她体会过最悸动的感情,也让她品尝过最痛苦的煎熬,最后轻飘飘率先离开的男人。
陆心水感情复杂。
明明是两个毫不相干的人,明明是两段截然不同的人生,为什么她总是将他们联系到一起?
在破茅草屋休息的一炷香功夫里,卓行一还是没有醒来过。
他的脸依旧泛着一种不正常的红晕,甚至比刚才烧的更厉害。
陆心水的心悬了起来,一刻都等不及,连声催促着赶紧上路。
当谢长绝弯腰背起卓行一的时候,她才后知后觉的看到,他的整个后背都被汗水浸湿了。
这一天一夜的时间里,就属他最辛苦,而她……好像连半句关心都没有。
陆心水抿了抿唇,提步追了上去。
他们这一路不停的往前赶,不敢过多停留。
谭曲山的这片地方,对他们而言是陌生的,可对那些生活在这里的野人来说,十分熟悉。
一旦松懈半分,野人们就有可能利用自身对地形环境的了解优势,迅速追上他们并抓到他们。
天渐渐的亮起来,沉夜散去,雾气也散了,日光照进来,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谢长绝在前面带路,从小破屋出来没走多久,就来到了之前他们鬼打墙的地方。
那群野人对马车没兴趣,但是顺走了那两匹马,还有马车里面装着的其他东西。
陆心水钻进去翻来覆去,只找到了两件干净清爽的衣服。
她先给自己换上,然后拿出卓行一的衣服,塞给谢长绝,示意他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