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么,以前,没有人这样护着我过。他们觉得,我是冥王,不需要别人的保护。其实有时候,我自己也会认为我什么都不怕,什么都不缺。左右我便是个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王,没有什么事我得不到的。”
灯影婆娑,鬼影重重之处熙攘声入耳畔,却少了当年的欢喜。我拿下遮了半张脸的面纱,昂头看他:“你说,你刚才只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么?”
诚然这句话,在旁人耳畔萦绕之时,只能变成一句废话。
他凝眉低头看我,目光中暖意纵横,那般轻描淡写却极其有力。“那至此以后,便由我护着你,旁人若是敢动你一分,六合八荒,我定是不会放过他。”
面纱从手指间滑落,我眼神有些溃散,不晓得自己究竟是为了什么而变得呆滞。“可,我们道不同,你迟早会回九重天的。而我,也注定会孤独一生。”
这便是命,一早儿便被刻在三生石上的命。他矮身蕴热的气息落在我的额头,拂过心坎。“阿绫,你是舍不得我么?”
舍不得?这几十万年以来,我甚至不清楚这个词究竟说的是什么。舍不得又是什么。
终是有一日颜玉口中那几千年重复了上万遍的舍不得,今日会用来形容我。
“我……”余下的话大多被梗在嗓门眼中,周旋起来味同嚼蜡。
他璀璨的眸中映出大片摇曳的灯火,嘴角抿着似有似无的笑。我甚是不安心的低下头,顺便同他说了一句:“走罢,过了时辰,合婚庚上的誓言便不做数了。”
若说这天帝下手,着实不含糊。届时狐狸娘子给他捏泥人儿的时候,那琉离分明是想上来同他无理取闹,而他却在连我险些也没看出来的时候,给她施了定身术法,还让她保持着看似格外狰狞的模样半晌儿不动。于冥界的女子而言,这无非是太岁头上动土,她注定要和这隐了身份的天帝斗个翻天覆地。
然他是天帝,八荒之主。这才是最为重要的。
沉钰特意选了一处清净的茶楼,早在前几日便同那茶楼中的老板说好,今夜只余冥殿的人,概不招客。
老板一听便知晓了三四分,这沉玥少君本就是冥王殿中的长大的女儿,虽然如今归了轮回殿,可抚养之情放在那儿,按理来说冥王亲自驾临,也是极有可能的。可剩下那六七分,便是因为冥殿中的人向来威严,寻常小鬼更是修十辈子福气也不定能见到一面。
茶楼的摆设有些精致,案上撂了几盆子火红菩提莲甚是引人注目。
“沉钰拜见王上”他看似同往常并未有太大变化,长发束在头顶,扣了玉冠。着了青色袍子,躬身而礼。
颜玉赶得挺是时候,从珠玑鬼市中回来后便径直来了茶楼。暮晚香在帘幔中消散,他提了把湘妃竹骨的扇子,大方的道了句:“你倒是来的挺快,我方从少君那赶回来,便瞧见你的身影。本想着赶上你的脚步,可方到了茶楼前你便同这位尊神消失的无影无踪。我还以为你俩找地方开小灶去了。”
影渊甚是慵懒的躲在一旁吃茶,随手递过来一杯给颜玉。“倒是想去开小灶,阿绫赶的紧,怕误了时辰。”
我搂着香炉子拨开香料,同一旁谨慎的沉钰道:“我这边有颜玉便好,你去瞧瞧你妹妹,她今日一定高兴坏了。”
沉玥的性子向来浮躁,却也单纯。忆起琉离说的那些话,我便有一瞬伤神,她的确是受了不少苦。可也便如墨玉那厮说的话,不受些苦怎么能长大。
“沉钰遵旨。”
颜玉还在旁侧兴致勃勃的同影渊攀谈着些什么,见状我有些汗颜。亏得颜玉被我提前抢了过来,如今能与天帝这般亲热的神仙,肯定是少见了。
“阿绫。”
指间还缠着余香,他唤我的时候我戚戚然的抬起头,他道:“过来。”
颜玉这厮脸上都快笑出花来了,抿了一口茶道:“你知道么,我刚刚发现了一个秘密。”这种姿态,像极了茶楼中说书的老鬼头,正巧,他拿着扇子,正巧这里便是茶楼。
假若换做旁时,这里边会摆上一堆瓜果,围上一堆子的人。说书先生彼时握着折扇,缓缓道出口中仙家故事,亦或是鬼狐传说。众人目瞪口呆的看着他演绎,而到了高潮部分时,说书先生会啪的一声敲在桌角上,噔时间堂前一阵鼓掌挥舞声,夹着瓜果壳破声……
我抿茶未咽,呛了一口。接下来便是没完没了的咳嗽。
“至于么?”颜玉的脸堪比烧了七八十年的锅贴磨掉的那层灰。
影渊抬手给我顺着气,我悲呛的抬起头,可怜兮兮:“颜玉你老爹许是个说书的。”
颜玉的脸更黑了……
风平浪静之后,我几番威胁才让颜玉开口说出那个所谓的大秘密。“沉玥少君她特意将绣楼安置在珠玑鬼市,便是看上了一个书生,那书生每年中元之时,便会在鬼市中摆摊卖书。”
我两巴掌一拍,“不就是一个书生么,抢来便好。”
影渊啼笑皆非,帮衬道“是啊,抢来便好。”
司命老人家恨不得将我俩给撕开,恨铁不成钢道:“你们俩一个冥王一个天帝,怎么会有这种粗鲁的想法。”抿了口茶,捻平袖子又白了我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