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虎的身体是冷的这件事,其实从尧庚年回来的那一刻就发生了,尧庚年像是一个开关,当他‘回’到这里的时候,所有人的状态都会从梦幻的美好中渐渐褪色成最真实的模样。
当然,这其中也包括尧家四口,只不过柳柔与尧承念常年劳作,就算察觉到自己肌肤温度的异样也不会太放在心上,住在山村里的人没那么矫情,但凡感觉还不错,皮肤冷了就冷了,顶多晚上泡脚的热水多放一些。
至于尧黛的情况,因为尧庚年只回家了不到半天的时间,所以尧黛一直跟着尧梦之,还没有机会被柳柔和尧承念仔细观察过。
尧梦之虽然察觉到了自己情况的变化,但她自从昨夜看见抱着尧黛回来的尧庚年后,就在等待着他的解释。
尧梦之本以为会是一些更‘温和’的理由,可当她第二天看着尧庚年的双眸时,她才意识到一个被自己忽略的可能:这个解释,或许没有温和一说。
所以她下意识地回避了这个解释,在这种关键的时间点选择当一只鸵鸟。
而尧黛则恰恰相反,或许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吧,又或许是对没有落在自己头上的死亡没有敬畏,她站了出来,想要撕开这层遮羞布。
可尧黛没有想过,如果问题的答案要远超出她自己的承受力时,她的这份勇气与果然,是否会在得到答案的刹那变成一个滑稽的笑话。
根据事实来看,这的确成了一个……笑话。
尧承念对着尧黛挥了挥手,说道:“黛儿,过来。”
尧黛有些手足无措了,她顺着父亲的声音跑了过去,一下子扑进了尧承念的怀中,哽咽着,泣不成声。
“别慌,别慌,黛儿这不是很活泼呢,怎么可能会死呢?”
尧承念摸着尧黛的头,他厚实的手掌心盖住小女儿的发顶时,带给尧黛的是无尽的安心。
所以尧黛的哽咽声小了一些,可当她昂首握住了父亲的手掌时,尧承念的手掌却不是记忆中的那般粗糙、厚实与温暖。
尧承念的掌心也是冷的,就像阿虎一样。
尧黛愣住了,她想要松开父亲的手,可她又意识到自己就算松开了也毫无意义,他的父亲的手掌也不会因此而温暖起来。
“……冷的……冷的……”
尧黛呢喃着,她失魂落魄地离开了尧承念的怀抱,晃晃悠悠地走向了柳柔:“娘……”
“娘在。”柳柔没有迎接尧黛,她只是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满目柔情地看着自己的女儿。“怎么了?”
“娘……”尧黛恍惚地走到了柳柔的身前,她展开了双臂。“娘抱……”
“怎么了?黛儿不是小孩子了,不要这么粘人哦。”柳柔没有伸手去拥抱尧黛,甚至连摸摸她的头的安抚动作都没有,她只是笑着,对尧黛鼓励道。“要成为大人呀。”
“……”
尧黛似乎明白了什么,她怯怯地收回了双臂,然后又凑过去一些,主动握住了柳柔那双修长细嫩的手。
冷的。
都是冷的。
尧黛面无表情地松开了柳柔的手,然后麻木地抬眸看着自己的母亲,双眼泛红,眼眶里已经溢满了泪水。
柳柔也不说话了,她这才意识到昨日自己身上的异样并不只是自己一个人的问题,而是全家人的问题。
这是不是意味着什么?
柳柔不想去深思,她做了与尧梦之一样的选择,只见这个母亲强装无事地笑着对女儿说道:“没关系,黛儿,没关系。”
可真的没关系吗?
尧黛显然是不相信的,她失魂落魄地从柳柔的身旁走过,兜兜转转了一大圈,又回到了自己的姐姐尧梦之的身前。
姐妹二人互相凝视着,没有交流,但尧梦之却主动向着尧黛伸出了一只手。
尧黛却没有握上去,她只是双目无神地看着尧梦之的双手许久许久,最后豆大的眼泪从她的眼角滑落下来,沾湿了衣襟,也染湿了她脚下的青石板。
尧黛这次的流泪是无声息的,可也是最让人心疼的,尧梦之不知道什么时候收回了手,而全家人的目光也不知道在什么时候都聚集到了阿虎的身上。
这一切的一切,都要从阿虎的那句‘我死了’说起,但这件事的源头当真是阿虎吗?
不是吧,那个一直在阿虎身旁站着的、沉默不语的尧庚年,或许才掌握着更多的答案。
可尧家四人却齐刷刷地看向了阿虎,因为如果阿虎是源头的话,那么这一切可能也就只是一场……玩笑,或者是疾病。
疾病是能够治愈的,但死亡呢?
死亡在尧家人看来是不可治愈的,是不可逆转的,是……不可想象的,至少不是现在这个阶段能想象的事情。
阿虎呢?
阿虎站在尧庚年的身旁,沉默地接受着众人目光的洗礼,他没有反驳什么,更没有解释什么,只是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缓缓地说道:
“嗯,我说的没错,我已经死了,而与我同样的你们,也死了。”
“……什么时候的事?”尧承念艰难地开口问道,因为在四个人里,也只有他有这个精力来提出问题了。
阿虎抬眸看了一眼尧承念,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