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陆挽澜被针刺穿皮肤时,痛苦挣扎的样子,还闪烁在陆云归脑中,挥之不去。
“小妹,都是我的错!”
他虽不知小妹为何要吃那秘药,可一想到若不是自己给他那东西,她又怎么会落得这般田地?就越发自责起来。
兄弟们都不在,而他这几日又只顾着查案,没有保护好小妹。
陆云归轻掀模糊的泪眼,素来清湛的目光笼上了一层灰霾,定国府大门上两盏摇曳的灯笼就这样晃进了眼底,晕出一片深浓的悔色。
看着手中包裹着药材的纸包,被泪水滴滴哒哒浸湿,他吸了吸鼻子,胡乱地摸了把脸。
小妹还在等着他的药,他还要去熬药!
不能再耽搁下去了。
刚要起身,却见三条艳丽的舞姬裙摆,围在自己身侧。
他耷拉着眼皮,连看都没看一眼便说:“要做生意到别处去,你们找错人了。”
可正当陆云归一脚踏进定国府大门的时候,身后却响起一声妖娆的嗔怪:
“诶!我说老五!你在这哭了半天,是把眼睛也哭瞎了啊!”
陆云帆说完,便抬手将头顶上硕大的绒花拽了下来。
“就是!”陆云昭说完,便撩起衣襟拧了一下,水迹便似潺潺溪水一般流淌在脚下,“哥哥们还没死呢,你现在哭丧是不是早了点?”
“就是啊!五哥你这是怎么了?我们命大的很,火烧不死,水淹不透的!”陆云策回想今夜的惊心动魄,竟还有些跃跃欲试。
闻言,陆云归愣住半晌,这声音?
猛地回过身去,只见身后站着的,正是被关在顺天府监牢的陆家兄弟!
他都几乎忘了,今夜监牢起火,萧晏之带着魏琪赶去救火,所以才会让小妹独自回王府,才会发生接下来的事。
“你们怎么才回来啊!”他登时嚎啕大哭,两串眼泪似断开线的珠子夺眶而出洒,“你们去哪儿了!”
几个兄弟面面相觑,显然对老五的反应有些摸不着头脑。
在他们心中,陆云归早就看惯了生死,就连大哥在战场上身受重伤的时候,他也只是凝眉不语,还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失态过。
陆云帆眯了眯狭长的凤眼:“你到底怎么了啊!快说话!”
“就是啊!别哭了,说话啊!”陆云昭见老五满脸鼻涕眼泪,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也开始急了,“你想急死哥哥们啊!”
“小、小妹、呜呜呜呜~~”陆云归哽咽着,勉强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又止不住抽泣起来。
“小妹怎么了?!”
一听到小妹二字,三个兄弟的眼睛瞬间睁得像铜铃一般大!
“小妹、遇刺…受了伤……”
“什么?!”三人解释震惊。
这个时候,他们才猛然想起,今晚在雀桥上,确实是有个王妃被刺杀未遂。
那姚松鸣带着神机营的人,在水里岸上搜了几个来回,就为了找那遁逃的刺客。
若不是为了躲着那拿着鸡毛当令箭的姚把总,他们也犯不着烧了龙宫画舫,穿上舞姬的衣裳游到岸边去。
一路上,都在听那神机营的士兵形容,刺客有多么多么凄惨,被刺杀的王妃大杀四方,朱雀桥上已是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更绝的是那领头的大光头,浑身的骨头都碎成了渣,官府的人到现场看了以后头皮都发麻。
他们本来还在想,这是哪个王爷的王妃,竟是遭了飞来横祸。
可现在才回过神来。
还能是哪个王妃!
整个大周就两个王妃,那秦王妃还在陕北的高原上呢,满京城可不就只有一个燕王妃!
回想起那朱雀桥下被血染红的河水,便可以料想当时的状况有多么惊险。
难怪老五会哭成这副样子!
陆云昭和陆云策来不及多问,转身便朝王府大门飞去。
可是陆云帆心里却翻江倒海,明明刺客被杀了,为什么小妹还是受伤了?
他眸中忽地窜出火舌,抓住陆云归的肩膀吐出三个字:
“谁干的!!”
“萧晏之的、死士……”
听到这几个字,陆云帆鼻息陡然急促起来,抬腿便跑进定国府,陆云归不知他要做什么,连忙追了上去,待看到他手中的紫铜火铳更是吓得魂飞魄散:
“二哥!你要做什么!”
“自己的狗都管不好!老子干脆崩了他!!”
“不是的二哥!”陆云归连忙抱住眼前状似癫狂的陆云帆,双手因为过于激动而不住颤抖,“你别冲动!是细作!妹夫也不想的!”
“哼!若是这样!那就更留不得了!”
他才不相信萧晏之堂堂一个王爷,生在皇家,又九死一生地活下来,会连自己的死士中混有细作都不知道!
之所以会发生这种事,完全都是他故意纵容!
想到这里,便再也听不进去陆云归的劝阻,径直冲了出去。
卧房中的萧晏之,早就听到外头陆云昭和陆云策的嚎叫,可他仿若未闻,只静静凝视着那张苍白的小脸,过了半晌才出声,字字清寒如雾,在空气中凝了又散:
“药煎好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