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道上,陆忠驾着马车缓缓前行,随行六名护院手持铁棍。
陆梧坐在车厢内,心神沉入“内景山河观想图”中。
在如今的“内景山河观想图”里,天上多了一轮明月。
月内有一只仙蟾,寥寥数笔,颇具神意。
要知道,在这“内景图”内,山河湖海,风云瀑布,花草树木,连山路小径,都是他身体意象的具现,是他成道的基础。
多了一轮明月,自然就代表他的道基又厚实了一分。
陆梧心中当然喜悦无比。
忽然,一个念头出现在了他的脑海中。
陆梧的意识立马转移到那只在山间跳跃攀爬的猿猴上。
它此时并没有如往常那般嬉闹,而是蹲坐在崖壁一棵迎客松上,尾巴垂落,末端勾卷,仰望着天空明月。
“它在思考?”
这个念头甫一出现,连陆梧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于是,他开始将更多的注意力放在这头猿猴身上,想看看它能想出些什么来。
然而,猴子并没有在迎客松上安静太久,很快它的注意力便被旁边的一株野草所吸引。
陆梧继续关注了它一会儿后,收回了意识。
……
月色清明。
车队在一处山坳中扎营。
六名护院围坐在不愿处的篝火堆旁有说有笑。
陆梧坐在马车的驭位上,背靠着车厢,手中拿着一只水囊,仰头看着天空。
陆忠站在一旁,手中拿着毛刷,一边为马匹刷着身上的毛发,一边对陆梧说道,
“老爷,陈家传承至今已有七百余年,一世祖是在‘北望城’一战立下大军功而获得赏赐起家,据说这药浴方子就是赏赐之一。”
北望城之战是七百年前南越叛出大燕,北齐趁大燕与南越作战之际,挥军六十万欲要南下,与大燕四十万精壮在北望城决战。
最终的结果嘛,大燕虽成功将北齐拒于北望城之外,可也失去了收复南越国的力量。
“哦?他们这次竟然‘方子’拿出来拍卖,看来遇到的问题不小啊!”
陆梧悠哉游哉的摇晃着右腿,举着水囊喝了一口。
陆忠点了点头,
“听说如今陈家一位族人就在中京鸿胪寺担任左寺丞,陈家急需大量银钱,不惜卖掉家传“药浴方子”,就是因为这位鸿胪寺左寺丞在中京遇到了麻烦。”
“鸿胪寺左寺丞?从六品?”
“但到底是在中京城,在皇帝陛下的脚下。”
说完,陆忠轻轻拍了拍马脖子。
陆梧深以为然,也大概能够明白为什么陈家不惜拍卖掉祖传药浴方子,也必须保住鸿胪寺左寺丞。
在陈家继任者没有成长起来之前,这位左寺丞说什么也不能回来的。
毕竟出中京亦,入中京难啊!
想到这里,他又不禁想到了那超然物外的天下十族。
锦州吴家,灞州陆家,浩州姜家,彭州宫家,汀州闻家,衍州齐家,黄州蔡家,卢州卢家,西州法家,以及中京姬家。
虽然名义上中京姬家为大燕正统,是统御这片土地的皇族,可其余九族却根本就是听调不听喧。
陈家为了一个从六品的鸿胪寺左寺丞官位,就逼得拍卖药浴方子,作为武道世家,一族兴衰却皆系于中京。
这天下,又有多少个陈家呢?
说一千道一万,这终究还是一个以武力论强弱的世界。
“求官,做官,区别还是很大的。”
陆梧叹了口气。
陆忠笑呵呵的继续刷着马背,
“老爷,早点歇息吧。”
……
翌日,天光熹微。
结束了修行的陆梧便提着水囊进了山里,在草丛灌木间收集晨露。
也多亏了这边气候湿润,昼夜温差大,小半个时辰他就收集了半只水囊。
陆忠手里拿着一支铁棍,寻着踪迹找到了陆梧,
“老爷,营地已经收拾完毕了。”
出城已经行了三四天了,老爷每天清晨就会收集晨露。
最初他也劝说过可以让护院们代劳,若是担心护院做不好他也可以,但都被陆梧拒绝了。
“走吧,继续赶路。”
陆梧将水囊塞好,提着绳子于老管家一同出了山林。
六名护院手持铁棍站在路边,马已套上了缰绳,营帐皆绑在车厢后面。
陆梧纵身一跃,跳上马车,然后钻进了车厢。
马车一路摇摇晃晃,管道上也很少碰到行人。
就这么日头从初升又变为了西落。
“老爷。”
陆忠的声音从车帘外传来。
闭目沉浸于“内景山河观想图”中的陆梧没有睁眼,只是小声的“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往前二十里有个集镇,我们今晚去镇上歇脚,休整一天吧。”
“可以!”
毕竟已经离开杨昌郡四天了,这四天里大家伙都是风餐露宿,有集镇休整一下也好。
陈家药浴方子拍卖还有五日,路途已去三分之二,倒是不急。
车轮碾压着夜色缓缓进入了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