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皇城。剺 距离那场朔望大朝已经过去将近一个月的时间,八月初的天气略显闷热,但是皇宫中有几处地方却分外凉爽。譬如皇帝日常起居的承明殿和召见朝中重臣的御书房,吴太后居住的景仁宫,以及几位太妃所在的寝宫。 原来沁园有制冰之术,每日都会运送冰块入宫以供诸位贵人使用,而且此举并非裴越命人所为,乃是齐王刘赟的一片心意。 自从刘贤登基之后,刘赟便认清了现实,老老实实本本分分地做个闲散王爷,闲暇时便去竹楼和沁园转一圈。如今他拥有京都沁园的两成股份,仅次于裴越本人,兼之裴越派得力掌柜去帮他打理竹楼,又平添了许多进项,送些冰块自然能承受得起。 那场叛乱的影响渐渐消弭,朝堂和军中的空缺相继填补,局势愈发朝着稳定的方向发展。 裴越这段时间并不悠闲,除去整顿北营军力、远程指挥北疆勘探和参赞西府军务之外,他还去了几趟莫蒿礼的府邸,与那位四朝元老及洛庭、韩公端等东府重臣详谈朝政。 御书房中,刘贤瞧见裴越进来后便放下手中的奏章,打趣道:“母后昨日派人送去的点心你可用了?朕其实有些羡慕你,那可是母后亲手做的点心,连朕都是托你的福才能捎带着吃上几块。” 裴越微微垂首道:“太后恩典,臣不胜惶恐,所以今儿便特地入宫来谢恩。”剺 刘贤摆摆手道:“母后说,谢恩就免了,左右不过是寻常物事,不必劳师动众。” 裴越闻言便朝着景仁宫的方向躬身一礼,口中说道:“谢太后仁爱。” “以前听母后提及,你虽然年纪较轻,却比朝中很多大臣都恪守礼数,先皇也曾笑谈你是一位没有读过几本书的老夫子。” 刘贤起身离开御桌,带着裴越来到东边偏厅,指着北面的长榻说道:“坐下说话。” 裴越不由得颇为感慨。 曾几何时,朝中大臣能在御书房中有座便是极大的荣耀,哪怕只是坐起来很不舒服的圆凳,也象征着君王的信任和器重。如今他不仅有座,而且还能与皇帝坐在同一张榻上,由此可见刘贤对他的态度非同一般。 难怪顺利升为内侍省少监的侯玉每次见到他都格外恭敬,仿佛压根不记得当初裴越掐着他的脖子那件事。剺 按下心中杂念,裴越从容地道:“臣读的书确实不多,但这些年勉强学会了一些道理。” 刘贤笑了笑,闲谈几句之后便转入正题:“朕准备将你的操典七略在边军中推行,不知此举是否妥当?” 裴越很快便领悟到这位年轻皇帝话中的深意,颔首道:“陛下英明。” 刘贤定定地望着他,等了片刻依旧没有下文,不禁好奇地问道:“然后呢?” 裴越道:“陛下,操典七略并非臣之独创,其实是综合历代先贤兵书之优点,臣只是删繁摘要编纂成书。因而无论京营还是边军皆可学习,并无任何不妥之处。只不过,朝廷现在需要的是休养生息,虽有南朝上贡的白银纾解燃眉之急,依旧不能急切行事。” “朕明白这个道理。”刘贤点了点头,继续说道:“然而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朕担心的不是将来,而是西吴和南周多半不会坐视我朝更进一步。你也知道,朕远远比不上先皇,更无料敌机先之能,只能尽量多做些准备。” 裴越略显诧异地看着对方,缓缓道:“臣倒是没有想得这般长远,多谢陛下提点。”剺 “少来!”刘贤忍俊不禁,旋即又道:“朕已经让陈安和荆楚往敌国境内增派密探,一旦那边有风吹草动,我朝可以提早应对。” “正奇相合,陛下果然深谙用兵之道。”裴越略显敷衍地拍了一记马屁,沉静地道:“其实臣认为,对于朝廷而言,眼下最重要的便是提振民生,民富则国强,国强则兵精,往后大有可为。大梁如同冉冉升起的朝阳,即便偶有乌云蔽日,谁也挡不住烈日凌空。” 刘贤安静地听着。 裴越继续说道:“陛下说的没错,西吴和南周都不会坐视大梁一家独大,故而朝廷在密切防备之外,最重要的便是推行济民之策。” 刘贤喟然道:“朕还记得,当初你公开售卖沁园股份的时候,曾经问过朕是否知道一个人活活饿死是怎样的情形。不瞒你说,朕后来无数次想起这件事,心中无比惭愧。” 他微微停顿,凝望着裴越的双眼道:“朕知道你一定有法子,现在可否告诉朕?” 裴越颔首道:“陛下,人生在世,无非生老病死四字。对于普通百姓而言,出生的时候便是一道险恶的关口。臣查过户部的卷宗,虽然上面记载的数字不准确,但大概能判断出,大梁每年都有数万幼儿夭折,产妇难产而死者也有一千多人。即便能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