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午后的阳光洒在平整的官道上,裴越扭头望向身后群山之间的石门关。
当二十余骑带着镇国公方谢晓的佩剑出现,守将鲁恭领命之后便一言不发,石门关立刻卸掉所有防备,让这支五千余人的队伍顺利通行。
裴越不禁有些遗憾。
石门关历来是兵家必争之地,它的优势在于守御而非进攻,所以关内只有步卒。虽说裴越不可能攻下这座雄关,但以背嵬营一千骑兵的骁勇善战,就算鲁恭让六千步卒齐出也没有围住他的能力。
即便没有徐初容昨日的提醒,裴越也早就考虑过这座关隘的存在,更不会忽视鲁恭与平江方家的关系。原以为方谢晓会在这里动手,譬如在他进入关隘之后发动突袭,那样可以最大限度地削弱背嵬营的实力。
裴越自然注意到这一点,故而在鲁恭打开关门之后,他命背嵬营以保护清河公主的名义靠近车架,然后让夏飞的金吾卫负责殿后。鲁恭仿佛真的被那柄佩剑震慑,从始至终都没有做出过激的举动,与此前那副将生死置之度外的作态截然不同。
那二十余骑是方谢晓的亲卫,为首之人便是狼突营的统领方淮。
「裴侯爷,鲁将军性情耿直不擅虚饰,一时之间难以接受四公子过世的事实,所以会有今日这般冲动鲁莽的行为,还望侯爷能够恕罪。我家公爷命小人转达,往后路途不会再有类似事件的发生,贵国使团一定能平安抵达江陵城下。」
方淮用的言辞很客气,然而脸上的神情冷硬且漠然,自然是因为方云虎死在裴越的手里。
裴越没有虚伪的道谢,只是平静地说道:「有劳了。」
方淮点了点头,然后便带着其余骑兵朝东北方向疾驰而去。
裴越策马立于道旁,身旁是缓速前行的长队,皆是清河公主的随行人员,除去数量众多的宫女和内监之外,另有三百余名宫中廷卫。他们虽然都见过世面,但对裴越这位凶名在外的北梁权贵显得十分畏惧,从他身边经过时压根不敢抬眼打量。
夏飞统领的金吾卫被裴越赶到前面开路,背嵬营负责断后。
裴越静静地望着冗长的队伍,脑海中回想着刚才发生的一切,危机感越来越强烈。
邓载来到跟前,低声说道:「少爷,我总觉得这是疑兵之计。」
裴越淡淡道:「说来。」
邓载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冯毅和盖巨,斟酌道:「那位鲁守将摆出这么大的阵仗替方云虎报仇,然而却是雷声大雨点小,如此轻易地被方谢晓的亲兵统领阻止,表面上看是方谢晓顾全大局,不想让事情闹到不可收拾。当时我没感觉到古怪,可是后来仔细想想,发现其中有不少诡异之处。」
裴越转头看着他,眼中浮现赞许的神色,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邓载小心翼翼地说道:「其一,鲁恭是沙场老将,应当知道步卒在野外绝对拦不住骑兵,他想依靠两千步卒困住少爷的背嵬营,这显然是痴人说梦。在我看来他可以先虚与委蛇,待少爷领兵进入石门关之后再突然发难。那时我们的骑兵在关隘内无法发挥速度的优势,他可以利用人数上的优势发起进攻。」
「其二,夏飞既是金吾上将军,又肩负着保护清河公主的重任,同时手里还握着圣旨,在这场冲突里表现的太过软弱。其实在鲁恭领兵出关的时候,他就应该强硬地压制住对方,可实际上他只是做了一番于事无补的口舌之争,随后就带着金吾卫在旁边看戏。如果说他是那种胆小怕事的角色,南周皇帝不可能将这个担子交给他。」
「其三,夏飞和鲁恭的表现太过反常,更加诡异的是方谢晓的人出现得恰到好处。既给了鲁恭故弄玄虚的时间,也没有让双方展开厮杀,仿佛是藏在暗处掐准时机出现。
」
邓载一口气说完自己的分析,神情渐渐冷静下来。
这是他第一次在裴越面前表现自己在这方面的能力,起初的确很紧张,后面渐入佳境,口齿也变得非常清晰流利。
裴越饶有兴致地问道:「那你能够得出什么结论?」
邓载大受鼓舞,快速说道:「少爷,我觉得南周图谋甚大,石门关外那场戏只是想让你放松警惕,通过鲁恭故作姿态表明后续没有危险,可实际上这只是一个开始。」
「这大半年来你确实长进不少。」裴越很欣慰地说道。
邓载满脸喜色,老实回道:「少爷,其实我前几年一直都有偷偷研读兵书。」
裴越打趣道:「要是跟在我身边做一辈子的亲兵,你读再多书都没有用武之地。」
邓载摇头道:「倘若真能一直跟着少爷,就算白读一辈子书我都心甘情愿。」
裴越忍不住笑了起来,淡然地道:「你的分析大抵上没错,方谢晓从始至终都在给我营造一个错觉,想让我误以为他已经技穷。为了给方云虎报仇,他让方云天在大宴上挑战我,甚至不惜在宴后以撕破脸皮的方式公然逼问南周皇帝。被庆元帝敲打之后,他现在又为了顾全大局阻止鲁恭近乎于发疯的挑衅。通过这两场表演,他成功塑造出两种矛盾又统一的形象,既是一位中年丧子的父亲,也是南周忠心耿耿的重臣。」
邓载不解地说道:「只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