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倾泻而下时,京都已经包裹在浓稠的夜色之中。
城区灯火通明,火树银花。
南城区的二十四节气巷却隐匿于一片空蒙雨色,天边飞火一闪,带响一声雷吼。
林烨独自撑伞走进巷口,路灯的光薄冷,让他一张脸看起来分外冷厉。
不过他的脸色却十分浅淡,步伐也带着点儿悠闲懒散,看着就像一刚刚下班回家的上班族。
秋叶医馆的招牌在大雨里显得有点儿寒酸,特别是两道裂缝,看着就心酸。
可寒酸归寒酸,雷雨之下,它却屹立不动。
林烨走到门前,从兜里掏出卷闸门的钥匙,冲雨幕开口,声音懒洋洋的:“各位,要再不出来,我可就要回家了。”
回应他的只有雨声。
“非得等我开了门再出来?我这店已经被砸过两回了,要来第三次,我可是会生气的。”
这一次,他话音落下后,巷子两头便悄无声息地落下了几道黑影。
一名黑衣男子撑着伞,从巷口缓缓走来,在不远处停下。
“董主任,这个月咱们都见了三四次了,怎么现在还跟到我家来了?要么你这个主任实在太清闲了,要么……你暗恋我?”
董谦的脸被路灯照亮,相比白天里高傲冷漠的样子,多了几分戾气。
“既然知道我要来,你还敢自己独身回家?”
林烨靠在门边儿上,一手撑伞,一手转着钥匙:“京都说大也大说小也小,公孙家的人要找我,还会管我身边带没带人?”
“呵呵,既然知道,你还敢回来?”
林烨语气带着点儿百无聊赖:“为什么不敢?”
董谦一听,难得露出了笑意。
“林烨,你不会真当灵医门会保你吧?”他尾音勾了嘲讽,颇为自负:“你现在,就是灵医门的一枚弃子。”
听到他这话,林烨确定了自己没猜错。
公孙长恩死在自己手上,哪怕只是公孙家的旁支,他这也是结结实实打了公孙家的脸。
新仇旧恨加在一起,公孙家怎么可能只派一个王家和江武下手?
说白了,这两家是试探,也是警告。
试探灵医门的态度,也警告林烨公孙家的怒火。
“呵呵。”
然而听完董谦的话后,林烨却笑出了声。
“你笑什么?”
林烨摊了摊手:“觉得好笑咯。”
他突然握紧了钥匙,抬头看向董谦,眸光一半埋在黑暗中:“不会吧,你不会真觉得我回来的底气是灵医门吧?”
戾气闪过董谦的脸:“你现在不过是个任人踩踏的张家赘婿,即便脱离了张家,你也仍旧是个尊严尽失的废物而已。除了灵医门,你还有什么依仗?”
“我自己就是依仗。”林烨说话挂着笑,越过董谦,看向他身后的巷口:“不然怎么你家主子都到了,还不敢出来跟我面对面呢?”
暴雨倾盆而下,砸在地面吞噬了外界的声音。
可是巷口这时却响起了一阵掌声,伴随着掌声出现的,是一名与林烨年纪相当的男子。
他穿着衬衣西裤,衬衣外套着一个西装马甲,打扮得跟英伦贵公子似的。
偏偏一张脸长得十分凶悍,一双鹰眼锐利,搭配着鹰钩鼻,怎么看都让人觉得阴鸷。
身后的手下为他撑着伞,他一边鼓着掌,一边从夜幕中走进巷子。
“不错啊林烨,多年不见,你还是那么敏锐。”
林烨瞥了一眼公孙策这张脸,往事浮上脑海。
那是姬破军遭人暗算,被公孙家追杀。
身受重伤之时,只有林烨敢出面为他医治。
公孙策跟他头回照面,就是那时。
后来公孙策被灵医门劝退,说得最后一句话就是:“林烨,我记住你了。”
于是这会儿林烨勾唇一笑:“你也不错,说记住我了,这么多年就没忘过。看来我魅力不错,居然能让你对我念念不忘。”
公孙策哈哈大笑,走到董谦旁边,后者自动后退了半步。
“你小子,都走到这步田地了,还能讲笑话,真不错。”
林烨眉梢轻挑:“噢,我不太明白,我走到哪步田地了?”
“看来这么多年你有一点还是没长进,没有自知之明啊。”
公孙策说着,一拍手,巷子里的黑影又多了一片。
“现在知道了么?”
他语气十分自负,看林烨的眼神仿佛已经看到他入土了一般,轻蔑和快意交织:“林烨啊林烨,你也不看看你,离开了灵医门之后都混成什么样子了?”
“给人当赘婿也就算了,还是个小城市里的小家族。啧啧啧,我听说你这几年给人家当牛做马,人家都不把你当人看啊?我下人家里养的狗,只怕都比你过得好啊。”
公孙策越说越来劲,张狂的表情使他的五官有些扭曲:“想想当初,你多嚣张啊。敢当着我的面救下姬破军,还放言绝不会跟我公孙家族往来……看看现在,我是公孙家的少主,而你——却成了人人可欺的烂泥巴,有没有觉得很讽刺啊?”
林烨看他说得起劲,同意地点了点头:“是挺讽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