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承远边细细听我介绍,边举盅慢饮,笑道:“原来这浅浅一盅茶里还有这么多故事!我一介粗人,今日也算是长了见识,李琰还真是会享受!”
我摇摇头,“这可是我的私人珍藏!”
他面色微怔了一会,笑看着我说:“你一个小丫头,如今倒也是成精了,居然藏着这么好的茶,老实交代,哪来的?”
“不告诉你!”我一面侧着脑袋挑眉看着他,一面心中暗想,这罐蒙顶茶是独孤谋征利州时的战利品,他说自己一介武夫,不懂欣赏,怕暴殄天物,便转赠给了我。此事虽没什么不可告人之处,但我还是不想告诉侯承远,省得他疑心生暗鬼,给我找麻烦。
念头刚转完,侯承远道:“你不说我也知道。”
我一愣,心不禁提了起来,他喝了口茶,又道:“你与你爹私下见面的事情,别以为我不知道。”
我心中一惊,低头看向侯承远,“你是如何知道的?”
他盯着手中的茶盅看了一会,然后一饮而尽,搁回案上,抬起头眼神炯炯地回视着我,道:“你不必多问,我也不会告诉你,知道的多了,对你没什么好处。你刚才不是问我今日为何而来吗?我就是为此事而来,本以为你会惊惶失措,想着来宽慰你几句,不过看你面色颇为平静,我也就放心了。”
我听着,低头咬唇不语,过了一会,喃喃问道:“这件事最后会如何?我真怕会连累李将军和林牧监。”
侯承远叹了口气,皱眉看着我道:“光想着别人,你就不为自己担心?”
我苦笑着道:“担心又有何用?我是什么身份,自个儿最清楚,不过是砧板上的肉,任人宰割而已。我只是不希望因为我的事牵累了无辜。”
“无辜?”侯承远冷笑一声,“这件事最无辜的是你和你爹。”
“此话怎讲?”
侯承远气声道:“一个身在宫外的宫女私下会见家人,说白了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根本不值得拿到朝堂上说。只是这件事正好与李琰有所牵连,有人想借此机会诬他一个私相授受的罪名。那些谏官也是吃饱了撑的,道听途说,风闻言事,根本就不问有没有真凭实据。”
我听得直愣神,没想到我与阿爸居然会成了旁人打击李琰的工具,思索了会,心中越想越觉得可怕,不禁恨恨地说:“为了飞骑营的将军之位,那些人居然如此不择手段地对付一个一心将自己置身于权力漩涡之外的人,真是卑鄙!”
侯承远摇头叹道:“你倒是看出了些门道,可惜还是太过天真!朝廷是什么?明枪暗箭,那是个比战场更血腥的地方,没有人可以置身事外。像李琰这样的人,才最是遭人嫉恨,油盐不进,软硬不吃,成不了垫脚石便是绊脚石,对付绊脚石的唯一方法就是除之而后快。李琰如今一手掌控着飞骑营,这背后的更深一层意义,你可看得明白?”
我细细思量了好半晌,道:“飞骑营中十之七八都是士族子弟,而这些士族子弟背后则是他们的整个家族!谁控制了飞骑营也就是间接得到了这些门阀士族的支持?”
侯承远很赞赏地向我点了点头,笑道:“你果然是一点就通,虽然不一定能得到全部士族的支持,但这股势力绝对不容小觑。想当初没人敢接这个差事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冒不起得罪这些士族的风险。如今却是诡计百出的要抢这个差事,想想真是可笑!”说着,他冷笑地盯着桌案上的茶盅。
我轻叹口气,回身从风炉上提了水壶,往他的茶盅里添满了热水,“这第二泡茶更为鲜醇,你试试。”
侯承远端茶又细品了一口,点头道:“确实如你所言。”
我将水壶搁回风炉,回身几步在凳子上坐下。静静坐了一会,我看着他叹道:“都说朝廷是个正不压邪的地方,看来是一点也没错!”
侯承远饮了口茶,摇头笑说:“正邪?何谓正?何谓邪?这里面无关正邪,只关乎利益而已。”
我盯着地面出了会神,忽地问道:“你想过要当飞骑营的将军吗?”
他神色微怔了片刻,瞬即又恢复如常,静静注视着我,我侧头很认真地望向他,他端着茶盅沉吟了一会,点头道:“想过!”
我一怔,又问:“你会用那样卑鄙的手段吗?”
他一听,面色骤冷,剑眉一蹙,猛地掷下茶盅,斩钉截铁道:“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我只会凭自己的能力来博取功名,绝不会做那种下作之事!”
他略顿了下,紧盯着我问:“你难道信不过我?”
见他满面怒气,我有些懊悔问他这个问题,他心高气傲,我如此问他与羞辱他无异。忙向他抱歉地说:“我相信你是个顶天立地的大丈夫,绝对不会,也不屑为之。这次是我的错,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不该问这么荒唐的问题。”说完我立起身,很郑重地向他躬身行了个礼以示歉意。
他难得见我如此“反常”,忙敛了怒意,伸手挽住我的胳膊扶正我,道:“你冷不丁对我这么恭敬,我还真是不太习惯,我还是喜欢你凶巴巴的样子。”说着,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
我抽回手,抬头笑嗔了他一眼,“你还真是个‘贱骨头’,不挨骂还不痛快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