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久,掌柜的已经为我们张罗了一大桌精致菜肴,我服侍着李琰洗手后坐回原位,独孤谋端着酒杯饮了一小口,斜眼瞅着我道:“你还真是小姐的身子丫鬟的命。”
我现在本就当的是丫鬟的差,所以对他的话并不在意,只顾盯着眼前这一桌珍馐美味,好多都是见都没见过的菜式,我咽了咽口水,抬起头眼巴巴地看着李琰,他微笑着一点头,“吃吧。”得到他的首肯,我拿起筷子,也顾不上什么仪态,埋头自顾吃了起来。
席间只有我与独孤谋狼吞虎咽地吃着,我是确实是没吃过这么好的东西,今天让我碰上了,还不瞅准这个机会大快朵颐一番。而独孤谋大概是因为边关伙食太差,难得回次长安,拼了老命想着要找补点回来。李琰则嘴边含笑,慢悠悠地品着茶,一筷都没动,眼光不时在我与独孤谋之间游离,大概是在想,眼前这一男一女哪是什么公子佳人,分明就是饿死鬼投胎。
一阵风卷残云过后,桌上杯盘狼藉。
酒足饭饱后,我与独孤谋腆着滚圆的肚子慢步踱下楼,李琰一个人走在我们身后,掌柜的依旧满脸堆笑,领着几个伙计恭敬地迎在大门口,店小二早已牵着马候在门外。独孤谋随意摆了摆手便自顾走出大门,我忙追上去拽住他衣袖,压低声音问:“付钱了吗?”
他拍拍肚子,慢声回道:“本少爷出门从来不带钱。”
我轻“啊”一声,眉头都快挤成一团了,低声道:“我身上也没带钱,你不会想吃霸王餐吧?”
“放心吧,付钱的在后面呢。”说着,与我对视一眼,两人不约而同地回头望去,李琰一脸人畜无害地注视着我们,我笑得有些尴尬,用微不可闻地声音对独孤谋说:“你看他那样子,身上会带着钱吗?”
独孤谋朝我眨眨眼睛,随意丢了句:“难说,提钱忒俗。”
我斜瞟了他一眼,喃喃低语:“我可不想因为吃饭不给钱被抓去见官,太丢人了。”
“放心!我有功名在身,他们不敢抓我。不过,你……。”他不怀好意地对我眨眨眼睛,“你就难说了,你求我,说不定,本少爷一高兴能救你一命!”
“你……。”我有心想骂他几句,却实在是没这个胆子,只好气鼓鼓地扭头看向别处,心里不免担心起来,所谓丢人事小,失节事大,吃霸王餐这么糗的事,我可做不出来!
正发着愁,李琰笑着从身上摸出一大锭银子,随手递给掌柜的,我终于松了口气。掌柜的却无论如何都不肯收,后退了两步,恭声道:“公子何必见外,若是被主人知道小人收了您的银子,肯定会责备小人失了主仆情谊。”
李琰笑道:“陈掌柜不要误会,这银子我是借给独孤公子的,我知道他在店里还赊着酒钱,这锭银子是替他还账的。”我皱起眉,侧头打量着独孤谋,他欠了人家钱居然还能一副坦然自若的样子,真服了他,长安四霸的脸皮果然都不是一般的厚!
陈掌柜显得很是为难,说:“公子的朋友自然也是小店的贵客,怎么能收钱呢,况且这也太多了些。”
李琰笑望着独孤谋,道:“剩下的是独孤公子打赏给店里的。”说完,他手腕轻抬,银子像长了眼似的不偏不倚地落在柜台后面伙计的手里,随后提步出了晓月楼。
独孤谋牵了马和我一同追上李琰,与他并肩同行,独孤谋一脸谄笑:“今日又叫兄长破费了。”李琰双手负在背后,没有看他,只微微笑着说:“方才不是说了么,那十两银子是我借与你的,我知道你何时发饷,到时我自会让傅文去取。”
独孤谋一听,立时身如石柱,嘴巴微张着,看着李琰的背影直发愣。
我强压着笑意,凑到他身旁,轻声笑骂了句,“叫你吃饭不给钱,傻了吧,活该!”便快步去追李琰。
跑了没几步,听见独孤谋在背后喊道:“你这鬼丫头还落井下石,你今天吃的可是我付的帐,忘恩负义!”
长安的街市热闹如昔,只是与半年多前相比,街上多了不少胡女沿街卖艺,衣衫褴褛却满面红光,笑得异常甜蜜。她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或高歌,或轻舞,为这繁华帝都平添了些许异域风情。
三人一路闲逛至天色微暗,独孤谋与我们在街市分别,自骑马回了府邸。
我是李琰的侍女,自然是要在他府上留宿,他带着我避开热闹的大道,专挑幽静的小巷行走,我心里犯起了嘀咕,大唐官员的府邸大都集中在东城,与庶民的宅子被严格的区隔开,可谓是泾渭分明,去东城的话应该是走大道比较快,他为何要选没有人烟的小巷?
这些小巷纵横交错,四通八达,宛如迷宫般,我满心狐疑地跟着他在小巷中七拐八弯的走了好半天,来到一处不大不小的院落前,借着门前挂着的灯笼,我抬头望见门口的匾额上偌大的李府两个字,知道这里就是李琰的府邸,院门古朴典雅,没有什么特别的装饰,环境清幽,与我想象中豪门大族的府邸很是不同。
李琰上前拍响了门环,便与我立在门前静候,天空传来一声类似鹰的叫声,我纳闷地仰头看向天空,但天色已黑,什么也看不出来,这中原之地,又是在喧嚣的长安城中,怎么会有鹰的叫声?难道是我的幻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