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王县尉赶到案发现场已是晌午,等不住的县令大人早已打道回府,留下话吩咐王霖莒勘验完现场第一时间去府衙见他。
时至晌午,长亭县的气温开始逐渐升高,三伏天的难熬此时才开始体现,闷热的空气使一路小跑来的王县尉有些喘不上气,河岸旁的尸体因为日光暴晒散发出一股恶心至极的气味,已然熏吐了好几名衙役。可即便如此,也挡不住一些爱看热闹的平头百姓,在离案发现场不远的戒备圈外议论纷纷,更有甚者对站在一旁等候问话的张三指指点点,毫无根据的一口咬定他便是十恶不赦的杀人凶犯,一副看透一切的高人模样。
王县尉一手挽起袍襟,一手捂住口鼻,半俯身躯围绕尸身细细观察,想找到些有用的线索。可奈何尸体在水中浸泡太久,严重浮肿,着实难凭肉眼看出些什么,除了右手有两根断指一目了然,细看截口早已生肉,疑是旧伤。
“仵作可有来验尸?”王县尉起身对身侧的人问到。此人比之年纪略大,长亭县现任捕头,名叫李探,是比王霖莒在任时间还长的县衙老人,为人较端正,故未牵扯进不久前新任县令排查的受贿风波当中,是为数不多的被留任者之一。
李捕头行礼说道:“回大人,仵作已经验过尸。”
王县尉道:“说来听听。”
李捕头道:“死者男,高六尺一丈,年约六十,身份不明,据尸身的浮肿程度看,死亡应有三至五日,身上除了被鱼撕咬的伤口外,未发现有致命伤,其右手的两根断指乃生前所失,已有些年日。就目前来看,死者溺亡的可能性很大。”
王县尉点头表示了然,又道:“发现尸首的是谁?叫他上前问话。”
李捕头一声应诺,转身挥手,示意下属领人上前。
经一番询问,王霖莒并未发觉张三所言有何可疑之处,便下令放人,继而吩咐李捕头留下善后,自先行离去。
他要回县衙找秦县令回话,一想便觉头疼,若非公务,真希望永远不要见他。
秦长青,年方十七,大顺国当朝宰辅秦又之的庶子,自小聪慧,学富五车,有过目不忘之能。与其他官宦子弟不同,这位少年在仕途之路上全靠自己能力走到现在。六岁中秀才,十六岁以一甲探花的名次力压群芳考中进士,可谓在科举一途上一路高歌,无人能及。若非其年纪尚小,人生经验不足,再晚几年参加殿试,就是高中状元也不无可能。就连顺元帝对此子都颇为欣赏,本欲送其入翰林院,不想被秦长青推辞,奏请外出京师磨炼,惹来不悦,遂而被送到长亭县这等边境之地当了个县令。
此刻的少年秦长青正面如死灰的坐在县衙内堂,不住喝茶压惊。虽说自己以往也见过死人,但如今日这般恐怖的,可是生平仅见,一时难以接受。
在一旁斟茶的丫鬟见自家少爷出门一趟竟吓成这副模样,心痛不已,又不知怨谁,只能牢骚道:“少爷您当初又何必自找苦吃,来这等荒凉之地,要是留在京中,去了翰林院,怎会遇上这等破事,这才刚来一个月,就遇上命案。要不您现在就给老爷送个信,让他去求求皇上,调您回去?”
秦长青笑而不语,继续喝着杯中的茶,心倒是慢慢静了下来。
丫鬟见少爷不予搭理,撅着小嘴也便不再言语。
一名衙役这时跑了进来,对秦长青行礼道:“大人,王县尉求见。”
“请他进来。”秦长青吩咐到,继而屏退婢女,起身准备迎接王县尉。
王霖莒进门对秦县令行礼道:“见过秦大人。”他是换了官服过来的,虽说对眼前这位年纪比自己小很多的小儿不怎待见,但该有的礼数,他还是有的。
秦长青随即还予一礼,继而说道:“王大人难得休沐,却还要为公事繁忙,着实辛苦。”
王霖莒回道:“谢大人体恤,与国效力,为民请命,休沐又算得了什么。”心中却暗自腹诽,你也知道老子今日休沐。
“王大人可去过案发现场?”秦长青一边示意王县尉同坐,一边问到。
王霖莒回道:“当然。”
秦长青道:“可查明死者身份与死因?”
王霖莒道:“未曾,死者面目全非,难以辨认,全身多处被鱼啃食,但未发现有致命伤,从表面来看,溺水而亡的可能性很大,确切死因还需解剖尸身才能断定。”
秦长青边听边回想起死者的模样,顿觉一阵反胃,随即端起茶杯喝了几口,半晌才缓过来,继而道:“依王大人之见,接下来该如何。”
王霖莒见秦县令这般模样,不由心中暗笑,好个小儿,岂能这般不堪,果然还只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弱不禁风啊!却忘了自己也不过缚鸡之力罢了。
“律法有云,未经家属允许衙门不得私自解剖死者尸体,身份不明者需张榜公示七日,若无人认领,衙门方可自行处理。下官以为,当务之急因按律行事,张榜公示寻找死者家属,再作打算。”
秦长青又岂能不知律法,只是万一此案的死者是被他人所害,张榜公示不就成了打草惊蛇,这只是其一;其二,尸身七日之内若无人认领,七日之后再验死因,岂不是给了凶手充足的时间逃跑或者销毁证据。秦长青觉得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