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下决策之后,刘封即下令船队向北岸停靠,在刘封、孙尚香、姜维等人的注视下,邢道荣在船上与刘封挥别。
“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临别之际,邢道荣苍凉的声音在江面上响起,当初刘封给他起名之时,随口哼着的这一首白居易的《古原草》,邢道荣心里一直记着,从未忘记。
零陵蛮兵们听邢道荣哼唱此歌多日,跟着也经常唱和几句,慢慢的百余人吟唱了几遍之后,声音越来越整齐起来。
江上之舟,荒原之草,人生无际,生死瞬间。
“好歌,好儿郎!”姜维击掌跟着唱和起来,他觉得这一首离歌特别贴近凉州荒原,那里树木稀疏,野草繁盛。
另外,凉州的人活着不易,就和野草一样生息无常,过着有一天没一天的日子,也不知什么时候就有胡虏纵兵围城。
“枯草烧尽,春风又生!这歌之悲怆,让人哽咽无语。”陆绩长叹一声,他一直自诩是读书之人,看不上邢道荣这样的蛮将。
但这一次,陆绩却是动容了。
仗义每多屠狗辈,邢道荣这一次挺身而出,救的不仅仅是刘封,还有他陆绩。
刘封听着邢道荣嘶哑的声音,目光凝结,眼角湿润,这些蛮兵的家乡,远在零陵,他们是信任了自己才一路追随,而今又为了救出自己,甘愿舍身赴死。
“少将军,若是到了零陵,别忘了到吾等乡里,看望某之大人。”
“少将军,我母亲病重.........。”
“少将军,我家搬到了夷陵,听说养了一群鸡,也不知道下蛋没有.....。”
邢道荣麾下,众零陵蛮兵一个个红着眼睛,向刘封争相诉说着,就算平素最木讷的小卒,也鼓起勇气不再沉默。
孙尚香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听着蛮兵们的言语,她的心中波澜起伏,自从嫁给刘封后,邢道荣和这些蛮兵就在左将军府外面驻守,他们样子古怪,说话带着蛮音,孙尚香的侍婢曾不只一次取笑过他们。
但现在舍了性命救她的,正是这一群曾被她看不起的人。
刘封听不下去了,他一下将邢道荣抱住,语声哽咽说道:“道荣,我们登岸后,将从柏举转道往汉津,就此作别吧,记住,不到最后一刻,绝不轻言放弃,只要活着,就有希望。”
“活着,呵呵,将军放心,我邢道荣的命,他老程普拿不走。”邢道荣的心脏碰碰碰的跳动着,刘封的亲热举动,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走了,保重,兄弟们。”刘封挥了挥手,大步踏上北岸的土地,这一条道路是驻守在江夏郡时走了不知多少遍的,于他来说,是熟得不能再熟。
就算程普识破,察觉到刘封弃舟走了陆路,也没有什么好招数。
刘封一行离舟登岸,邢道荣心中一块石头终于落地。
雷修重伤之后,一向大大咧咧从没有烦心事的邢道荣,倏然觉得自己肩膀上的担子重了许多。
这些年来,他跟着刘封东奔西走,也曾领兵出战过,虽然没有什么显赫的战绩,但好歹也积累了一声名声。
零陵上将邢道荣,那是一个笑话。
但零陵猛将邢道荣,却是有实打实的战绩支撑着。
“程普,一个凭资历混的老家伙,要想打败少将军,就先来会一会我。”邢道荣喝令一声,众零陵蛮兵拔锚起航,向江水南岸靠了过去。
邢道荣这一次也动了脑子,他要为刘封争取到足够的时间,所以,马上和程普死拼一场,他是绝不会干的。
先摆出决战的架式,然后伺机逃遁,吸引程普追赶,为刘封撤退争取时间,这是邢道荣从濡须口遭遇战中学习的本领,他决定活学活用,在夏口再来一次。
——
程普在夏口严阵以待。
这几年来,程普对刘封的作为也有过研究,在他看来,刘备军中,关羽、张飞虽然勇冠三军,但用兵还是有迹可寻,唯有刘封,用兵变幻莫测,屡屡作出让人觉得不可思议的事情。
吴侯孙权的命令、连同濡须口潘璋的败报一起到达,程普看罢,心中立即被怒意充斥。
潘璋在皖城拦截刘封未果,反而损失惨重,这说明刘封不是软弱之人,绝对是需要警惕的厉害角色。
马忠竟然被杀了,而且首级还被筑为了京观,这刘封当真是残暴。
他还是不是吴侯的妹丈,孙刘两家结亲,吴侯有意留刘封在江东,又有什么过错?还有,孙翁主也不劝说一番,难道就任由刘封胡来?
站在孙权的角度上思考,程普自然对刘封百般的不满,连带着对孙尚香这个翁主也多有怨言?
怀着盛怒程普连连下令,点兵出船,吴军各部在夏口一带的江面上来回搜索。
吴军斥候四下齐出,终于在搜索了一日一夜后,发现了停泊在文赤壁一带的邢道荣船队。
文赤壁的地形、人文复杂,不少地方悬岸陡立,极是险峻,邢道荣将战场预设于此处,也是受了刘封那一句显名的诗赋影响。
得知发现刘封船队踪迹,程普一面命人谨守夏口,以防刘封调虎离山,一面派飞舟知会皖城的潘璋,他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