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有气急变得头昏脑涨的人,大骂侬夏卿是叛徒,竟然想要抱着侬夏卿的腿啃咬,直接被附近的军士给就地正法。
若不是这些人都被绳子绑缚在一起,有大量的兵士看守,现在也不知道会混乱成何等地步。但是现在这个情况其实就已经足够混乱了。
走了一遍过去,左右少说有数百人,可是侬夏卿一个人也没有选,好像一只呆愣的木鸡一样,双腿机械地往前走。他为了求生确实不择手段,不论是苦学汉法,还是为宋军出谋划策。可是现在要他决定数千人的生死存亡,还是击穿了他的心理防线。
不指认忠善之人,自己必然坐罪,指认的话,自己哪里知道谁忠善,在场绝大多数都是安分老实的同族,让他如何指认,靠出卖这些人苟且偷生,侬夏卿做不到。
看台上的余靖见侬夏卿迟迟不指认,皱眉道:“看来这外族人心有异志呀!”原本看法就不好,现在更加厌恶了。
宋巡则是一脸平静,道:“无妨,且再看看!我相信他会做出正确的选择的。”
走了一路下去,再更换一路,侬夏卿依旧没有什么动作,只是听四周的言语默默地往前走而已,让人怀疑他有没有认真听这些话。
说实在地,即便是认真听了又如何呢?无论是如何选择,这都会是一场人伦惨剧,都会成为侬夏卿来日难以抹除的梦魇。
被指派负责这件事之后,侬夏卿也明白了一个道理。那就是无论他如何选择都讨不得宋人的好,不指认就是不忠,指认了人家也可以说你卖族求荣,同样轻视蔑视你。
既然无论怎么选都不好,索性不选,但是又不可能在一开始就不去,就这样走一个过场,然后向宋巡请罪说自己无能为力,宋巡如何发配就由他吧。
走至半途,被周围一片哭声所感染,侬夏卿压抑了许久的泪水再也掩藏不住,好似黄豆一样大颗大颗地滚落,或许这其中绝大部分人自己都不认识,但都是自己的同族呀!哪里下得去口让他们去死。
侬夏卿在心底苦笑,原本以为自己能够忍住,结果只是走到一半而已,侬夏卿堂堂七尺男儿掩面而泣,可是在场没有任何一个人在嘲笑他。
丈夫想要妻子活下来,妻子反要丈夫活下来;父母想要子女活下来,子女反要父母活下来。很多人在这个时候不是为了自己求活,而是为了自己的亲人求饶。人性的伟岸光辉在这一刻显现地无比充分。
即便是原本嚷嚷着要复仇的宋军中人,听过这一个个感人至极的故事后,神情也逐渐发生了转变,谁还不是父母子女呢?侬族人的哭诉激起他们的思念之情,许多人也随之落泪,最后整个校场大部分人都哭成一片。
这条伤心路再也走不下去,侬夏卿往看台的方向疾步而去。这架势看得吓人,余靖见宋巡全无畏色,也不好退开身去,只好坐在凳子上。
来到看台下,侬夏卿推金山倒玉柱,直接跪在尘土之间,激起尘土飞扬,而后将脑袋重重砸在碎石上,一瞬间头破血流,道:“末将无能,不知谁人忠善,恳请将军治罪!”
宋巡面色转严,道:“侬夏卿,你竟然敢违抗军令?”
“末将无能,恳请将军治罪!”
“侬智高乱两广,沿途烧杀抢掠,胡作非为,生民罹难。需要有人赎罪!否则那些无辜而死的百姓就这样白白死了吗?他们不是谁家父母,谁家儿女,凭什么你侬族人的命要更贵一些?”说到后面,宋巡的言辞已经是无比激烈,在场宋军听过这番话后,对侬族人的同情也降低许多。
跪在下面的侬夏卿自始至终就没有抬起头来,道:“末将自知侬智高罪过大于天,罪无可恕,实不知该如何偿还这份罪孽,但愿以自己一命替在场之人免死。”
“我要你的命干什么?拿来下酒吗?有本事把侬智高的脑袋给我拿来!”
听到这话,侬夏卿忽地抬起头来,眼下的他一脸血污,然后又掺杂着土壤上的污泥,好不可笑,他终于明白宋巡的目的了,找到了生存的希望,一个劲地朝宋巡磕头,说着感谢的话语。
“末将恳请在此处侬族人之中择选青壮成军,势必先登邕州城,以侬智高人头清洗罪孽。”
总算是开窍了,不枉自己摆下如此大的阵仗给他来表演,宋巡微微一笑,看向一旁的余靖,道:“使君以为如何?此子可用否?”
余靖眼下才算是看明白了宋巡的算计,自觉惭愧,玩弄人心到了这等地步,想想还是令人胆寒呐。
余靖叹服道:“宋将军年少有为,真不世英才,虽汉冠军侯亦不及也。算无遗策,来日收复灵武,恢复燕云恐怕还要将军之力。”
冠军侯,霍去病。这么高的赞誉宋巡可不敢当,但是他的回答很有意思,“虽不能当,心向往之!”
果然还是有这个心思吗?余靖看着宋巡年轻的面孔,突然萌生出自己已老的想法来。未来还是这群年轻人的,立朝以来清静无为的政策终究要改变,而契机恐怕就是当今太子殿下继位的那一刻。
不知道今太子殿下能不能成为汉武帝第二呢?余靖的脑海中的想法一时间发散开来,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想到何处去了。
接下来侬夏卿挑选青壮成军就不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