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家二人紧赶慢赶,也花了近一个小时的功夫才将所有的馄饨端了上来。
一百五十个肉馅,当付一百五十文,两百个菜馅,当付一百文,赵昕本来有意多付一些钱的,对方推辞不要,争执几次依旧拒收,赵昕便也作罢。
三百五十个馄饨,二十多条汉子,平均下来,每人也就是十几个馄饨罢了,说吃饱不至于,只能够说是半饱,只是太子殿下出钱请饭,还能够说自个没有吃饱吗?
赵昕看了这些人一眼,自然明白这些人都是宫中禁卫便衣出行,只是这么一大群人挤在一起,便衣不便衣都没有意义,实在是过于招摇了一些。
“我有一事相求,不知诸位可否答允。”赵昕对刘易道。
“太——,太爷说了,让我们都听少爷的,少爷尽管吩咐便是。”为首的禁卫险些暴露赵昕的身份,好在心思玲珑,及时住口。
赵昕数了五贯钱出来,道:“太爷说了,希望我外出体察民情,知百姓之不易,这里有五贯钱,京城各有十坊,你们两人一伍,各去买一斗白米,一尺粗布,日落之前来此集合,可否完成?”
“谨遵少爷之命!只是少爷安危——”
赵昕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道:“此事不需担心,你们只管完成此事便是,城南左右二厢离这里可远着呢,吃完就赶紧上路吧。”
“诺!”
原本乌泱泱聚在赵昕身边的众人一齐分散开来,赵昕身边顿时清静不少。
男店家就在一旁看着,隐隐之中觉得自己还是低估了眼前这个小少爷。
赵昕见店家颇为拘束,自己想要问一些话都不方便,便主动道:“家祖蒙圣上恩遇,在开封当了个官。”
“这样啊!”男店家点了点头,示意了解,心下却思索开来,能够和圣上说得上话,开封府寻常小吏也没有这个资格,难不成是知府大人家的小官人吗?只是赵昕不愿说,他也不敢问。
“敢问店家尊姓?”
“贵人面前,哪敢言什么尊姓,姓林,祖籍山东,祖父那一辈时候老家遭了旱灾,又逢山贼肆虐,是以迁徙来此,做个小买卖,充作活口,眼下只求有个儿子传宗接代就好了。”林店家呵呵笑道。
“你辛劳一天,能够赚到多少钱?”赵昕问得很是直白,看起来有些无礼,只不过店家反倒觉得这样才是正常,要是尊重过甚他们反倒不自在。
“若是日日有贵人这样的人来小的这里吃食,刨去肉柴成本,一日挣个三五百,也是简单的。若是运气不好,遇上冬天河面结冰,一日说不定连百文也挣不到。”
他主要是做馄饨给那些河工吃的,结冰之后河工离去,他的生意自然也就差了。
“店家一年能够攒下来多少钱?”
“十几贯钱吧,以后给儿子置办房屋啥的,内城咱也不敢想,只说外城的二间屋,一去便是百贯,讨个婆娘,也要十几贯,咱们也不求富贵,但求平平安安便是。”
原来,住房结婚及医疗问题在历朝历代都是压在百姓身上的重担,赵昕心中默然。
沉默了一会儿,赵昕又问道:“那些来这儿吃食的河工们一日又能挣下来多少?”
店家抿了抿嘴,继续道:“您说他们呐,唉,他们大多数都是日工,也就是每日一百文的样子,若是货物少,便是七八十文也是愿意干的。这年头,人来人往,熙熙攘攘,长工的活可不好找。官府倒是有不少长工的活,只是官府往往克扣工钱,要么拖欠不发,要么给些劣币,老百姓也无处——”
话说到一半,这店家才记起赵昕是官宦子弟,一时间愣住了,场面颇为尴尬,刘易知道这些是事实,都不好插话。
赵昕挥了挥手,示意无妨,继续问道:“还有没有价钱更少的活?”
“那当然有啦,比如那每夜打更的,一日不过四十文而已,这等事,人人可为,自然工钱低。若是学门手艺,如去杀猪,做木工,每日百五十文还是可以赚到的。”
技术性工种与体力性工种的薪资,竟然能够相差三四倍。
但是转念一想,赵昕却也释然了,后世保洁阿姨一月三千保底工资,而那些学了计算机技术的程序员,入行便是过万,一两年之后更是两三万也很正常。
与市井小民聊天,他们不关心国家大事,只关心自己的市井小事,但是,就是这些庙堂诸公都看不上的小事,最后却足以影响到大事。
民众的小事,千千万万汇聚在一起,便成为了大事。
留下十枚小平钱,赵昕结束了与店家的对话,约定傍晚还会来这里,要他事先准备好馄饨。
看着路边人来人往,车水马龙,赵昕第一次感到自己是如此地熟悉,深处皇宫的自己,还是有些高高在上了一些,日后要多多出来才行。
而之前店家所言,赵昕已经记在了买来的纸上,省得忘记了。
台谏官们禀报上来的消息,汴京的米价一石为三百文,宋制,一石为一百二十斤,一斤633克(后世一斤500克),所以一石就是76千克的样子。
一个普通的四口之家,一个月用米70斤,也就是35千克的样子。哪怕是考虑到古代老百姓鱼肉蛋奶摄入不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