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武川历来都是戍边要地,就算无所谓郡县镇,城中人口、经济交流向来频繁。
此地兵源充沛,商贸发达,较之偏安一隅的御夷镇,武川镇显然更为风光富饶。
百十里的城墙绵延不绝,像是几座小山一样包围着城池。内外城之间有沟壑相阻隔,几丈宽的护城河绕城数十余里,数不清的小巷、建筑、街道犹如星罗棋布,四处人烟弥漫,叫卖的掮客、商旅、贩夫,密密麻麻地走在大街上。
白凤经城门处面见守城将领燕大寒打过照面,便即马不停蹄去往镇中心——那里有一个道路交汇处,四周空旷呈圆形,是平时镇将镇官颁布政令的地方。
他带领着亲卫走在前面为承载圣女的花车保驾护航,驱赶人群,好不容易走出一条道来,周围的朝圣之人很快便自发从车队之后聚集起来,然后又迅速将道路挤满。
这般乱象实在让人始料未及,马匹在这种场合极易受惊失控,白凤因此不得不下马步行,他可不敢再闹出什么事情来,于是只能事事谨慎。
在人潮的簇拥之下,车队前行的速度极其缓慢,那位少年剑客即便是下马步行也是走几步停几步,更何况花车之后堆满了人,车子更是只能进、不能退,所以导致整个车队经常会突然停在路中间许久,等到白凤带人走出一条路来方能继续前进。
四周嚷声震天,虽有人确实是在高呼圣女大人的名讳,但更多人都是在凑这个热闹,趁势偷鸡摸狗。
路过茶摊酒肆喝足吃饱之后不给钱的,潜伏在人堆里偷盗的比比皆是,白凤见状,知道再不能拖延,果断拔剑出鞘指挥卫戍,怒吼道:“举起兵器开路,驱赶挡路者,有发现鸡鸣狗盗之徒的,就地正法!”
“遵命!”十几名卫戍登时铆足劲横着长枪抵住人群,厉声驱逐。
“快走!”白凤挥了挥手,再而驾马前进。
少顷,他们终于来到那个圆形的广场里,头戴赤红鬼面具的独孤祈牵着慕容嫣的手走上高台,先令人肃静,再隆重介绍身边的女子,说。
“各位虔诚的朝圣之人,今日,你们将迎来新的圣女大人,她将与圣主大人一起带领我们找到前路!”
白凤随后也走上高台,俯视万民,心中感慨不已,只道:“诸位,如今的天下战乱不止,百姓流离失所,这是我等的不幸啊!”
“在下追寻神树的指引从中原而来,见过饿殍千里、看过尸山血海,当中有有许多人临终前都还只是十多岁的少年,他们未娶亲、未生子,死在无人问津山野里,为了王公贵族的土地,他们能得到的仅仅是微不足道的军饷,如果他们死了,最后当然什么都不剩下了。”
“至今仍然没有任何一场战争,是为了我们自己而战的!”白凤看了看独孤祈那对惊愕的眼睛,接着说道:“想想你们的父亲、兄弟、孩子,为何要让他们成为满足王公贵族欲望的垫脚石呢?回来吧,我们真正要做的,是守护自己的家!”
听众有军属者不禁潸然泪下,因为他们很是清楚:贺拔氏连连征伐既不为抵抗蛮族侵略,又不为开疆拓土,只是自己利欲熏心,想要统治北镇割据一方而已。
“圣主大人明鉴。”慕容嫣随即向白凤欠身相告:“诸位,方才来时的路上,小女子遇上了一伙流民,他们饿了很久,所以,我便把他们带进了城,提供吃食予他们。”
“小女子这样做并不是为了彰显自己有多么恪守仁义道德,恰恰相反,我是出于自己的私心,才做了这样的决定。”
慕容嫣说罢,广场上霎时议论声起。
“圣女大人怎么能有私心呢?”
“我就说,她肯定不如以前的圣女大人好。”
“圣女大人不为我们做事,要去关心那些异教徒作甚?”
慕容嫣见情况真如自己所料,便即微微笑道:“昨夜我聆听神树的启示,看到了光明的未来,那是鲜卑人与汉人和谐共处的时代……我带他们进城,是因为我等同样深受灾祸战乱之苦,我们同病相怜!”
“在战争的铁蹄下,哪里还分得清你我?难道在累累白骨之上,还分得清谁是鲜卑人、谁是汉人吗?”
此话既出,时人皆无言以对。
贺拔氏大力重用鲜卑人、压制汉人的政令影响颇深,但在此刻,众人居然都默许了白凤与慕容嫣的讲说,在场诸位一度安静得不可思议。
“师兄,小心!”不知从何处传来荆棘的声音,随后一道诡异的风声传到白凤耳边,所幸他反应及时,甩头躲开一支本要击中他头颅的箭矢。
“谁人行刺?”白凤循迹望去,看见一人正在推搡人群逃走,当即拔剑跃下高台,高呼左右小厮卫戍前去捕杀刺客。
“师姐!”此时荆棘业已趁机爬上高台,只见其拼命奔向慕容嫣,而那位圣女大人却躲在一边不知何如。
“阿荆?阿荆?怎么了,为何会有刺客?”慕容嫣惊慌失措地抓着荆棘的手,连连问道:“怎么办,凤哥哥呢?”
荆棘左顾右盼,像是在预估着下一支箭矢射来的方向,续道:“师姐,我们快走,你躲在我身后。”
“圣女大人,我们快回到花车上!就让老身用肉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