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照料书院的内务不甚繁重,却也从不轻松。白凤除了每天要带着师弟们习武练功,还要亲自为大小数十件事作抉择,包括书院的伙食如何分配、赵家的资助如何妥善利用等等琐碎杂务。
大事小事都压在身上,这让白凤更加无暇顾及旁人。显然,他不曾觉察出赵小妹与慕容嫣之间有何端倪,只顾日常做着武夫所为,每天一日出便带着师弟们练功讲武,日落后很快便安枕入眠。
然而慕容嫣和赵小妹都知道,这位少年心底一直在盘算经营着另外的事情。
赵家的庖役阿扁在这期间几乎每天不间断地跑来书院登门造访,他带着自己精心准备的美酒糕点,对外人声称只是念及对方旧情才来到这儿,实际上一碰见白凤,他就禁不住神神秘秘地问候道:“白公子,赵公子有事找你!”
白凤的答复异常简洁干练,无论身边是否有慕容嫣、或者他人相伴,他都毫不客气地回答道:“时机还未成熟,等气候暖和一些再说!”说罢,他便把阿扁带来的美酒糕点尽数分派到每个弟子手中,自己分毫不取。
慕容嫣见阿扁几次三番地上门催促,每一回到书院都能和紫钗和赵小妹两人碰面,却从不对她们透露半分玄机,只愿意把话传到白凤耳边。对此,这位鲜卑巫女自是感到了非常不对劲的地方,她开始尝试每夜入睡前熄灯假寐半晌,以观察屋内白凤在另一处的居室有何异常。
赵家的密令屡屡透过阿扁的嘴传到白凤耳边,这使他感到日渐窘迫。他知道阿扁定是对自己心中的秘密毫不知情,因此并不责备他,只是天气愈来愈暖和,他知晓再无任何借口推脱,仿佛有一股不知名的邪恶力量在推搡着他。
于是乎,在御夷书院对镇民开放后的第七天夜里,那位少年剑客以轻身之术偷偷翻过书院的篱墙,独自隐没在黑夜里。
他此去是要作甚?这个问题恐怕连他自己都难以解答。
“或许,我这样做有违道义……可是,只要办成了这件事,我们便再无后顾之忧。”白凤如此思忖着,左手将系在腰上的宝剑握得更紧了。
如今他一身黑衣,轻装潜行,一路畅通无阻,直至姚府偏门,借着明月掩映身形,一举跃上屋檐,匍匐其上。
白凤之所以要在天气暖和的时候出来,只因为这时积雪消融,不容易暴露踪迹。
他居高临下,大可一览姚府无遗。只见侧前方的小别院里,正有一老一少在举剑比武。
白凤尽可能压低身子,试着靠近那里,才清楚那一老一少正是姚将军和姚几道。
虽是入夜已久,但他们二人却依然身着戎装,举木剑互相对招。姚几道攻势甚为猛烈,却因力道不足抗敌,总能被姚将军轻易扳倒在地。
过不少时,姚将军像是疲乏了似的,把剑一收,顺势扔给一旁的仆人,双手背在身后,用着恨铁不成钢的语气斥骂道:“跟那个白凤学剑?哼,我们家传的武艺岂会输给那样的旁门左道?先把这套‘君子剑’记熟了,再与我比试几番!而后,我再想想能不能让你去御夷书院学武。”
“是!我一定不会输给他们,我会用功的!”姚几道说罢,当即奋力挥剑砍着木人桩,了表练武的决心。
“君子剑吗?哼,我确实不像是君子啊。”白凤想到自己这番糗态,径自感慨着,随后目送姚将军独自走进屋内歇息。
待得时候成熟,周遭卫兵家徒减少,白凤适才憋着一口气,兔起凫举般跃下攀走,直接往姚将军之所处破窗而入。
“哒咔!”一声,姚将军直以为是一阵大风吹开了窗户,只道:“来人,替我把窗户关好!”
等候须臾,依旧无人应答,此时门外只剩下姚几道奋力敲打木人桩的声音。这时,姚将军依靠多年行军领兵的直觉,马上便领悟到事情有些异常,他拿起佩剑,悄悄地走过去,临近窗台前左顾右盼,不见异样,方才安心掩上窗户。
只是刹那间,窗户方关上,他便忽然觉得心口一痛,接着往下一瞧,血气汹涌,立刻把衣裳染成了鲜艳的红色。
姚将军再没能力大声呼斥谁人,只能摇摇晃晃地转过身去,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扯掉了此刻的面罩,旋即惊呼一声:“是……是你?”
话音未落,御夷镇镇将就此殒命于刺客手中。
白凤见姚将军瞠目结舌,样子十分难看,又想到自己暗杀他人在先,着实为人不齿,于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思来想去,竟油然生出一股愧疚之心。
“是何人在此?”
沉思中的剑客从屋门方向听到有人走来,顿时把心一横,直接出剑奔向门廊,意在杀之而后快,防止他人发现自己的踪迹,以便攀墙出逃。
但是这位少年千不该如此鲁莽,他这一剑,刺中的正是方才一直在门外习武,并且渴望跟随自己的姚几道。
“啊!师……师兄?”
但见龙鸣剑穿过姚几道的胸膛,一个少年才子的性命就如此戏谑般地被白凤抹杀了。
“我,我做了什么……”白凤自顾自地沉吟道,然则此时家丁卫戍即将来到,逼得他再无任何逗留原地的可能,背对着姚府人的哭喊声、追缉声,他失魂落魄地回到御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