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他已经对双河县有了更多的了解,这座城池早先肯定是仙家为了抵御夷人可能的反抗而建立的,它坐落于这一带平原的中心,扼守行船码头,只要县城没有沦陷,夷人不管是想掠夺四周的平原还是想夺取船只顺水而下攻击下游那些更为富庶的府县都不会顺利,而要打下这座城池又是多么困难啊!双河县的城墙极其高大,在城内没有任何凡人的建筑可以与它比肩,这使得任何使用投石机等远程攻击武器的外来者几乎不可能查看自己的攻击成果,那些企图攀爬城墙的进攻者则会发现在爬过一段垂直的城墙后必须面对向外倾斜的顶端,那是任何攻城梯都不可能给予帮助的角度,而他们头上的一些石头明显可以移动,好让热油和其他东西浇到他们头上。
城墙之后的防御设施从北门就可见一斑,那里的布置在和平年代是不受欢迎的,沿街没有铺面,街巷又太过弯曲幽深,住户们必须走很长一段弯路才能到达街道,如果没有走街串巷的小贩,他们想买什么东西都得再走过一条更加漫长的巷子,才能到达商铺集中的市场。夜间,巷口会关闭落锁,有急事必须外出的人得折腾很久才能拿到钥匙。贸然突入城中的军队会发现他们被现成的街垒包围,不经过漫长的战斗他们什么都抢不到,一条小巷的失守不代表另外一条小巷被突破,街巷间的隔绝令放火也成为难事,攻城者势必迷失在这些错综复杂的巷道里,面临漫长而痛苦的战斗,最终收获却少得可怜。
然而漫长的和平时光淡化了这一切,沦为摆设的绝不仅仅是守城士兵的武器装备,在绘制出全城的地图后,华林可以很清楚地看出,大约有一半的城区都已经被荒废了——双河县的早期居民肯定比现在多得多,这是一种极不正常的现象,但并不一定预示着灾变。被遗弃的住宅区可能是士兵及其家属的,在局势已定的情况下他们陆续被调走,而双河县的居民无法弥补他们的空白。
在繁荣的南门,早前的城建则被肆无忌惮地改建,巷口被拓宽了,沿街开出店铺来,生意不仅限于集市而是遍地开花,到了逢五逢十的日子,四乡的农民都赶着车和牲口到城里交易从米面到车马的各种商品,他们沿街摆出摊位,粗看似乎井然有序,但是华林几乎可以想象到一队突袭的骑兵会对这景象造成多大的破坏。没有起阻拦作用的木栅栏,没有弯曲幽深的巷道,沿街店铺大门敞开展示着他们最贵重的货物,门前还扎着易燃的彩楼,有经验的人只要用一个火把就能造成相当的恐慌。
没有任何人对他想象的场景做出过什么预防的努力,有时街上会走过几个装模作样的巡逻兵或捕吏,他们的主要任务是防止某个太过招摇的冲动匪徒,而不是有预谋的突袭。他们走起路松散得令华林实在无法承认那叫队形,然而不算还没露面的仙官的话,他们还是城里最有战斗力的人员。
因为其他人的战斗力更加惨不忍睹,商人们从掌柜到店员都不晓得战斗训练是个什么玩意,他们从小到老都没有学过舞刀挥剑,更不用说技术要求更高的弓弩了。他们巡逻的范围仅限于自家的店铺,他们对保护他们的钱财有些心得,对保护他们自己的生命则一无所知,华林所熟悉的那种由市民组成的城市卫队于他们是个听都没听到过的词儿。
或许不该苛求这些非战斗行业从业者,然而双河县的地下社会也毫无水平可言。丐帮是城里最大的地下组织,拥有数百名成员,可惜大部分都是真的乞丐,用来堵在人家门口讹诈钱财靠的是身上发臭流脓的烂疮而不是精湛的战斗技艺,“背麻袋”也得看中对方孤身一人方敢从背后下手。次一等的组织是由地方上的一些无赖恶少组成,他们的家境普遍较好,有的还学过一些四六不着的拳棒,在城里开设地下赌档,挟制私娼,或是充当这些地方的“保护人”,坑骗一般殷实人家是他们的拿手好戏,他们是鸡鸣村田家那样的人物,论单个战斗力大概能一个打十个乞丐,但是人数往往少得可怜,所以也不是丐帮的对手。再下一等则是些纯粹的骗子,华林乘坐甜瓜车入城时遇到的摊主就是其中一人,他们擅长的是碰瓷,用歪理和人多势众来吓唬乡下来的肥羊,和恶少们不同的是,他们基本上不敢对任何有财势的人下手,也难怪周怀仁的记忆里没有这些人了。
华林在经过探访后,总结双河县的地下社会就是“无赖型”,他们没有任何的敬业精神,乞丐身上的烂疮竟然是真的而不是伪装出来的!赌坊的打手彼此之间没有任何配合可言,经过实地测算,阿贵都能一个打他们三个!至于阻拦甜瓜车的“摊主”,阿贵找他们谈了一次话,他们就客客气气地搬离了平脚巷附近的街道,倒也使得选择从北门进城的菜贩果农多了不少。
另外还有些零散的传说,阿荣信誓旦旦地说他曾听说过一个飞檐走壁的独脚大盗偷窃过某家多少财物,又有一个别处来的卖唱歌女曾经打翻过前来讹她的三流帮会成员,这是他们所知的绝无仅有的“高人”,当然不管什么高人都无法和“姐姐大人”相比——在平脚帮再次提升社会层次后,连阿荣的马屁都进步了不少。
战斗训练和城建是如此的令人失望,其他方面呢?
啊,其他方面华林也没有得到什么好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