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个双胞胎妹妹,但是他们都不相信。包括我的妈妈。
当然了,也许妈妈并不是不信,只是不想让我记住这件事。毕竟我和我的妹妹在一起的时候,我们还没有出生。
但是我们在一起的每分每秒我都记得。
我记得她的身体总是靠在我的身体上,东蹭蹭,西踹踹。她每天总是嘴里吐着泡泡,抱怨空间太小了,让我慢一点长,好给她留一些地方。
但是那时我急着长大,急着早点离开这里、离开她。因为这里真的太狭窄了。而她的个头原本比我大很多。
我们闭着眼睛,仅靠感官和意念感受彼此。我们听得见脐带里输送营养的咕噜声,也听得见妈妈摸着她的肚皮为我们轻轻哼歌的声音。
还有后面大部分的时光里,爸爸和她吵架的声音。
我们不知道他们为什么吵架,但是我听得见妈妈的哭声。而每当那时,我们都会感觉到不舒服:浸泡我们的液体会有晃动,原本温暖柔软的宫腔里也会产生奇怪的味道。而且我们会莫名其妙的感到紧张,她总是不小心压住脐带,好几次差点把我们憋死。
我那时总是埋怨她,嫌弃她胆子小。但是她是我的妹妹,我们一同在这个宫腔里诞生,我又怎么能不管她呢?
于是在她感到焦虑的时候,我会用我的身体轻轻碰碰她的。她很怕痒,这样一来,她就不再紧张了,转移了注意力的她会被我吸引,跟我一起玩一会儿。
我不知道我们在一起有多久,我不会计算日期。我只知道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就慢慢的变了。
一开始她只是反应变慢。不论是对我,还是对外界的刺激。
后来她吃的越来越少,她好像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了。输送营养的咕噜声再也提不起她的兴致。
最后,她的身体逐渐变得模糊,然后就越来越小,就好像冰块慢慢消融在水里。最后她真的消失不见了。
我每天浸泡在那样的液体里,令我有一种很奇怪的情绪,总是觉得自己喘不过气来。
我四处摸索,寻找,甚至使出很大的力气四处碰撞,这样也许会让躲起来的她感受到被压迫和疼,就会重新出现。到那时我再去骚她的痒,好好的哄哄她。
但是一直都没有。
从那时起,就再也没有她了。
我第一次体会到了孤独的滋味。我好像没有了情绪,没有期盼,没有欢乐,妈妈的哭声也无法让我感到难过或者愤怒。我想我应该就是别人说的“行尸走肉”,只是为了本能而活着。
这样过了很久,在我几乎要失去活着的意志的时候,我出生了。
在承受了漫长又巨大的压力后,我终于看见了这个世界上第一片白光。
贪婪的吸了一大口空气,然后我听见医生说:“是一个女孩儿”,我听见妈妈哭着说“妮妮,以后妈妈只有你了”,我又听见护士说:“准备缝合吧”。
我的呼吸道被空气刺痛,我大哭起来:不,不行,等一下,我的妹妹还在里面。你们找找她,她藏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