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眼前似乎有一层薄雾,抵住太阳的光,于是见不到那一抹慑人的橙红色,直叫人觉得晦暗。书包里面没有像以往一样背着那个很厚的写满稿子的笔记本,而是那个用了许久的素描本,这是杜熙分班之后第一次将画本带到学校。肖筱说要让安暖长长见识,这句话很符合他喜爱显摆的性格。即使他自己不这么以为,他一直觉得自己很低调,这次带画本也只是满足朋友的一个要求。杜熙眉头渐渐皱起,抬头,这雾还是没有散去,像是,他犹豫了片刻,嘴里喃喃说:“像是透不进来阳光的虚假的梦?”又或者是,自我欺骗?他心中想。这个清晨明明没有那么晦暗,明明空气清凉,透彻,自己偏是觉得晦暗一样的自我欺骗。又像是,明明不愿意放弃,却还是选择带上素描本,留下稿子的自己。他回想起上一个晚自习肖筱的另一句话:“即便是在我看来你写的东西都是很稚嫩的,没有脱离低级趣味的,滥俗的,入媚的,逻辑不顺的,甚至不如一些大多数网络小说的水准。你觉得你真的适合这条路吗?你用了几年?一年,或者两年?还是没有试错出这条路根本不是你应该肖想的吗?你总是这样,有着青年人的幼稚,冲动,却没有青年人的直面真相的勇气,你把自己圈在一个可笑的梦里,这显得你更可笑!”
那时的操场没有灯光,两个人坐在看台边沿,望着远处的黑暗、灯火、行人、商铺。这一切嘈杂和静谧并列而行的感受,映照复杂且矛盾的心境。杜熙只觉得这天像是浸在盛满墨汁的血红色水桶里,他在庆幸在这臆想的画面里面,不是墨色的桶盛着血红,这桶也没有倾倒的危险。他像是明白了什么,眼前所有的景色却突然都聚成一团,而后,像是世界掉进了那桶墨里。他晕了过去,连续的失眠,精神的压抑,肖筱的话就像是那根稻草一样彻底压倒了他。
翻滚下看台之前,杜熙似乎是听见了身旁的肖筱呼喊的声音。
再醒来已经是在家中的床上了,看着熟悉的场景,他忽而有种时空穿梭的错觉,前一秒肖筱还在身边用世界上最毒辣的语言抨击着他的梦想,这一秒却是在自己家中。他听到母亲在身边自语:“这孩子,连着几天没有休息为什么不和我们说呢?是不是我们逼得太紧了,让孩子压力太大了,可是,这孩子像是魔怔了一样去写东西,完全没有学习的心,也没有练画的想法。”说着说着,母亲突然抽泣了起来,她在责怪她自己。只是想要孩子像以前一样,喜欢学习,喜欢绘画,逼着他放弃写作这想法,却没有一次想起去寻找孩子改变这么剧烈真正的原因是什么。看到杜熙醒了过来,她再也没法抑制自己心里的不安和愧疚,小心地环抱着杜熙,对杜熙说:“妈妈不逼你放弃写作了,好吗,你想做什么妈妈都支持,只是,有什么事情一定要记得和妈妈说,不要自己憋在心里。我没有问过你为什么要做这件事,只是强迫你去放弃它,是妈妈不好。”她哽咽着没有继续说下去。
“妈,我没事,只是心里面想法太多,太玻璃心,导致失眠罢了,会有机会,和你说清楚的。”也许不需要了,说不定。杜熙在心里补充了一句。他觉得他似乎在那一刻就想明白了。肖筱那么久没有戳破的谎言和牢笼,却因母亲的一滴眼泪出现动摇,他轻声地笑了笑。
坐在座位上,教室里面还没有多少人,拿出画本,翻看着,看起来似乎好久没有画过半身像了,连着四五张全是头像素描。杜熙从笔袋里面抽出一根碳铅,犹豫了一下,又换成了2B铅笔,他不知道那么久没有练习的他是否还有能力用碳铅一口气完成绘画。他努力地回忆半身像的透视关系和结构关系,心里莫名感受到些许平静。看来习惯没有丢,他想着。一旦动画笔就会特别冷静理智,这是他最骄傲的一点。
杜熙开始在教室里面搜索着,很快就将目标定在了在他斜前方的安暖。在他看来,这个姑娘的脸很耐看、饱满,让人很难去直接找出脸部的结构关系,这是一个很好的挑战。另外他将素描本带来学校的其中一个目的就是要给这个姑娘看看的。按照往常,肖筱一会儿就会来,赶她来之前应该可以把结构图画出来。整理好思绪,杜熙绕到安暖面前,端详了一会,脑海里便形成了大致的草稿图。半默写,也不是不行,他想着。此刻的杜熙,似乎是找到了过去的自己一般,嘴角微微带着自信的笑容,点了点头,回到自己座位上。他又觉得,阳光似乎慢慢照进这间墙皮十不存一的六边形教室里面。
戴着耳机的安暖半眯着眼睛,似乎被眼前的这道题难住,咬着笔头,沉思着。实际上她在杜熙绕到她面前的时候就已经注意到了,只是不知该些说什么,就装作没有看见一样。虽然她们两个人和肖筱的关系都不错,但是两个人之间并没有什么交际,从她转到这个班以来,两个人之间的交流仅限于给肖筱传纸条。她也并不在意,对于她来说,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如何解决宿舍里面的矛盾。她甚至生出了些危机感,不仅仅是钱峄文逐渐冷淡的态度,更是通过肖筱了解到的那些人背后站的人。她只是一个从外地考入的,没有依靠的,没有背景的人。她只是想试试谈一次恋爱是什么滋味而已,为什么却有种陷入泥沼的感觉。她想等肖筱来,问问她该怎么办,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