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来福还没出御书房,在长信宫当值的李顺便连滚带爬地冲进来,语无伦次,“不好了,皇上怕是要不好了。”
“一惊一乍成何体统,忘了殿下怎么教的吗!”孙来福悬在喉咙口的心落回去,脸上露出嫌弃的神色,“好好说。”
“是。”李顺揉着摔疼的腿,哆嗦垂下脑袋,“皇上方才醒过来,奴才叫了几声不见有反应,眼也直直的,奴才觉着不对赶忙来禀报。”
皇帝突然醒过来,眼睛却一动不动,张着嘴也不出声。他不敢上去试探人是驾崩了还怎么回事,只好交代一起当值的太监盯着,自己跑来御书房。
“殿下,要不要去瞧瞧。”孙来福抱着拂尘,脸上不见半点焦急。
皇帝还不会驾崩,这事不能说。
昨日才借着皇帝醒了的由头,给徐贵妃一家子治了罪,太子怎会允许他在此时驾崩。
不过是药过了劲,短暂醒来那么一会。
“去瞧瞧。”赵珩站起来,不疾不徐往外走。
父皇不会驾崩,也不能在此时驾崩。
太师党羽众多,要肃清也不是一朝一夕便可完成。
韩丞相必定也会趁此机会,拉拢林尚书。
他手中还有一份圣旨,只要父皇驾崩,他不需要证据,只需联合朝臣就能换下自己,让五皇弟监国。
五皇弟的生母德妃吃斋念佛多年,在百官眼中甚是得体,相应的对五皇弟的看法,也比四皇弟要好。
加上韩丞相在朝中的声望和这些年的经营,没了徐太师掣肘,半数以上的朝臣都会支持他。
谢丞相太过清正不讲情面。朝臣趋利避害,不会去支持一个,随时会把刀子架到自己脖子上的同僚。
他们会支持韩丞相,五皇弟真开始监国,他们也有利可图。
赵珩余光扫一眼跪在地上的李顺,大步往外走,“跟上。”
“是。”李顺摸了摸脖子,爬起来抱着拂尘小跑跟上。
孙来福走在最后,见状不禁摇头。
这李顺不能留在长信宫了,还是让他回东宫妥当些,面上藏不住事。
一路无话。
赵珩回到长信宫从轿辇上下去,想到梁淑妃的来信,随口问道,“陈良妃身边的宫女,可是有什么过人之处?”
梁淑妃与陈良妃并无交情,为何会帮她求诏令?
她们去福安寺茹素也不过数日,负责保护陈良妃的暗卫回报,她主仆二人在福安寺每日都是吃了睡,睡了吃,大殿都不去。
由此看来,她们在福安寺也并未结交。
应该是那宫女定是做了些事,陈良妃才如此希望那宫女能出宫。
昨日宋临川还往她们的禅院去了,不知是否因为,他也知晓那些香料并非出自梁淑妃之手。
盯着宋临川的暗卫倒是说过,宋临川跑去福安寺是想找梁淑妃买香料的配方,后在寺内遇到一位貌美的女子,便到处找人。
那貌美的女子,会不会便是女帝?
回头让盯着宋临川的暗卫,把那女子的画像画出来看看。
赵珩的心跳忽然就有些快。
“哪有什么过人之处,陈良妃被打入冷宫后,徐贵妃故意从御膳房那边,调了个粗使宫女去照顾她。陈良妃装疯一年,那宫女一直照顾她,上月差点病死也是那宫女衣不解带的照顾,这才活了下来。”李顺抢在孙来福之前开口,“整个后宫,人人都知道这事。”
他还没确认道士做的法事是不是有效,千万不能让太子见到苏绾。
万一太子真的有入梦,被他发现苏绾只是个粗使宫女,自己的这条小命就玩完了。陈良妃有嫡兄护着,自己可就只有这一条命。
“确实如此。”孙来福点头附和。“陈良妃身边的粗使宫女,原来在御膳房待了八年,明年满十年,就可以出宫了。”
赵珩淡淡颔首。
如此便说得通了,一个粗使宫女明知陈良妃已无复宠的可能,依旧肯尽心尽力照顾。为了保险起见,陈良妃求这一道诏令倒也不奇怪。
梁淑妃在信中也说,因着容昭仪死了陈良妃才醒过来。
依他看,陈良妃的清醒不过是看出徐贵妃回了宫,便无再回福安寺的可能。疯了的人,怎能避过整整两年的各种暗杀。
“孙来福,陈良妃那边你日后多注意些,不可怠慢。”赵珩交代一句,脑海里又闪过女帝的面容。
宋临川所见的貌美女子,会是她吗?
“是。”孙来福笑呵呵点头。
他一直注意着,陈良妃不能死也不能委屈了她。不管怎么说,她的嫡兄都是北梁的功臣。
李顺的后背湿了一大片,暗暗庆幸自己机智。
回头得跟陈良妃说,让苏绾少出敬法殿活动,实在不行就想法子把脸弄丑。
太子像是已经起疑的模样,无缘无故问起苏绾,感觉不大好。
进入太初殿,寝宫内响起瓷器碎裂的声音,男子干哑的嗓音像是在砂砾里磨过,“不肖子,你怎可这般大逆不道!”
“下去。”赵珩沉下脸,示意孙来福和李顺退出去。
两人应声退下,顺手关上门。
赵珩从容入内,一只茶杯迎面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