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诚见他大约和已故父亲差不多年纪,心中百味杂陈。
“大叔,一切都会好的,你也该想想家人才是,他们若就此失去一位亲人,心里得有多难受啊。”
男子自嘲笑了两声,然后忽而疯狂大笑起来,“哈哈哈,家人?我现在不就是正在去见他们的路上吗!”
方至诚为自己不会劝人感到难为情,赶紧闭嘴,别开口把人劝得更绝望才好。
杨初意淡淡道:“就你这样的,怕是死一万次也见不到他们。”
那男子目光犀利射向杨初意,俨然是看向一个将死之人的神情。
杨初意被他看得心底发毛,竟然觉得脚底定住,无法挪动。
可她面上依然波澜不惊,字句清晰说道:“你的家人、朋友,只要他们生平没有作恶多端,不论是自然老死,还是含冤而亡。他们脱离人间苦海之时,去浊留清,定是直往天上去的。”
“生命诚可贵,你不尊重生命,思念又太过沉重,自然是要坠落的。如此这般,你说,你怎么能和家人见上面呢?”
也不知杨初意哪一句话触动了男子的心,他冷笑两声,又愤恨道:“既然老天无情,活时求不得它开眼,死了还得受它摆布,我凭什么信它真的存在?!我偏说能见着他们,你待如何?!”
“不如何!”杨初意的语气和江面一样平静。
“世上这么多人,少你一个不算什么。少了你,你的家人便像这滔滔不绝的江水一般,淹没一切,什么都没有留下,永远消失了。”
男子没有说话,怔怔望着江面失神。
“躯壳可以腐烂,生命可以消逝。可只要还有人怀念和祭奠,他们便从来没有真正死去,他们活在你的心里。”
那男子拿起腰上的酒壶,仰头才发现一滴也没有,烦躁胡乱一扔,却准确扔到方至诚手上。
他强硬命令道:“小子,你去给老子打一壶酒来!”
杨初意上前拿过酒壶,一把扔到那人身边,结果力道不足,葫芦酒壶“咚咚咚”在地上滚了几圈,漂水里去了。
那男子一个眼刀飞过来,杨初意暗暗咽了咽口水,下一秒叉腰呵斥:“我大哥又不是你小弟,你凭什么对他呼呼喝喝的!”
“呵,大哥?情哥哥才对吧?!”
男子一手枕头,一手虚空朝酒壶一钩,下一瞬间,那酒壶便被他重新拿到了手里。
杨初意眨了眨眼睛,生怕自己出现了幻觉。
男子目露凶光,“小女娃,你爹娘没教过你不能随便救寻死的男人吗?”
“死的早,教不了。”杨初意淡定朝方至诚挪了挪身边挪动脚步,假装自己一点也不害怕的样子。
那男子一愣,还没等他重新开口,杨初意再次补充道:“不用问了,爷爷奶奶死得更早。”
男子失笑,又把酒壶扔到方至诚手上,“有你好处的时候。”
方至诚瞥见杨初意点头,拉着她一同去。
男子一脸鄙夷,“没见过惧内还这般碍眼的!”
打来了酒,男子嫌弃方至诚木讷,也不知道配点肉。
有了肉,又阴阳怪气说不知道人是要吃饭才能饱的。
杨初意咬牙忍住愤怒,要不是看在他是个高手的份上,自己只想把他重新丢回水里。
男子看穿她的小心思,哼了一声,“高手都是杀过人的,你真的想看我亮刀吗?”
他自以为这样能吓唬人,却看见杨初意眼睛亮晶晶的样子,“能神不知,鬼不觉,不被官府查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