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抓着油门杆一点点向前推,她的童孔是绚烂的金色,‘镜童’在这一刻被发挥到了极致!整个飞机的状态在她的大脑内被疯狂地拆解再重组,仿佛一万只眼眸各个角度注视着这只剩下一半的可怜铁鸟。
“我的天——啊。”机长饶是驾驶经验丰富也绷不住了,用扰流板和单发动机的推力来改变飞机的航线?听起来的确是疯了,没有哪个机师能做到这一点,起码历史上没有,因为历史上没有一架飞机失去了尾翼之后还能去试图迫降!它们早应该直直地栽向地面成为一团火球了!
这架飞机完全是靠五花八门的‘言灵’强行抢救过来的,靠言灵来控制俯仰角,靠言灵来保护外壳,靠言灵来给予推力,但现在它的命运终于也回到了它自己的手里,纯粹机械操纵的美学。
飞机开始翻转,坐在活动椅上的路明非感觉世界正在一点一点地翻转颠倒,血液开始因为重力涌向大脑,这让他有些脑充血,但还是不敢犯任何一点迷湖,死死地握住推杆等待零的命令。
“打开右侧扰流板。”零说。
机长面色绷直了,完全无法去思考,只能机械式地听从零的指挥打开扰流板。
“速度制动器。”零说。
机长再度打开速度制动器。
“路明非,推杆。”
路明非赶紧把拉杆一口气推到底,飞机的倾斜角度继续增加,引擎的轰鸣声和气流的扰动声在耳边狂乱分流。
他看见了零在这种情况下依旧面无表情,像是冰冷的机器一样控制着手中的油门推杆,一点点地去改变单发引擎的动力,让这架飞机真正做到在没有尾翼的情况下也完成了一次空中变向!
这已经不能用“大师级的技艺”来夸赞了,这简直就是机甲动漫里提到过的“人机合一”,也只有‘镜童’能做到瞬息将整个巨大载物的每一条实时信息接纳进脑海里处理,现在这架飞机就是零躯体的延伸,她在不断修正着人类几乎难以感知的参数,对飞机的航线进行微调!
“俯冲角度改变了!我们在...倒着迫降?”机长倒吊在驾驶座上扫了一眼高度表和水平仪。
飞机彻底颠倒过来了,没有安全带,路明非感觉自己得摔下去,他盯着外面已经近在迟尺的飞机场,停机坪已经映入眼帘,长长的跑道就在远处...他们要着陆了,以倒着的姿势。
“右引擎熄火...1000英尺!”机长整个人已经麻掉了,对身边这个年龄看起来可以当自己女儿的专员问,“我们该怎么办?”
“机长你有女儿吗?”零问。
“有一个儿子,13岁。”机长说,然后他就知道什么意思了,嘴角扯了一下苦笑着说,“亚度尼斯,爸爸永远爱你。”
“他在干什么?”路明非瞪大眼睛。
“对着黑匣子说遗言。”机长说,“这可能是我最后能做的事情了,不能亲眼看见我儿子戴学士帽,陪他再在绿草地上打一次棒球可能是我这辈子最后的遗憾了。”
路明非脑子有点混乱,可能是脑充血和体力精神双负荷的缘故,他的意识也有些涣散了,他要不要也说点遗言?如果要说的话说点什么呢?遗憾?他路明非有什么好遗憾的。都说临死前会走跑马灯,但他现在大脑一片空白,完全想不起自己这辈子有什么遗憾的。
遗憾,没等到《星际争霸2》的发售算不算遗憾?没等到脑后接管的《黑客帝国》时代的到来算不算遗憾?去年的奖学金都还存在银行卡里没有用完算不算遗憾?没追完的动漫算不算遗憾?
都是遗憾,但却不值得他在黑匣子前去絮絮叨叨。
机长在黑匣子前开始向他的妻子道歉,并且告诉他的妻子自己并不后悔坐上了这一趟飞机,这是为事业的捐躯,让他的儿子要以他为荣,起码他努力尝试过。
飞机正在俯冲滑行,由于是翻转的缘故,滑行的速度很快,起落架虽然收放正常,但它却在它们的头顶。波音787已经坠入国际机场的空域了,正在朝着那笔直的跑道降落,高度仪持续提示“过低”。
“600英尺。”高度仪警报。
“500英尺。”高度仪警报。
“400英尺。”高度仪警报。
哦,路明非忽然想起了,真要说的话,自己现在还是孤家寡人算不算是人生最大的遗憾?
说起来他还是有过那么短暂的时间特别接近所谓的“爱情”的,那一次大概就是在苏菲拉德披萨馆外的时候?
那个女孩拥抱他时,他的视线掠过了女孩的肩头,望着阳光照亮的柏油路和柏树心中不免心动地去想过,如果自己这时候踏出那一步,能不能成功地再续前缘?
可他那时没有选择踏出那一步,于是故事就在夏天的末尾画上了一段休止符,这或许也算是一段遗憾?
那么自己该在黑匣子里深情款款地来一次道别吗?算是为自己这段人生为数不多的“一步之遥”画上句号?
可最终他什么都没有说,而是看向了零,小声问,“喂喂,你不准备说点什么吗?”
“我没准备死在这里。”驾驶座上的零头也没有回,“有什么话还是留着下飞机再说。”
“300英尺。”高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