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祁竹径直走向张主任：“可以和您聊聊吗？”
张主任沉默着点点头，率先走向了办公室。
两人走后，孙艾前久久站在原地没有动作，直到听到下课铃声，始终低着的头才终于抬起，眼底氤氲着无穷恶意……
走进办公室，张主任首先开口：“能不能……”
“不能。”少年比起刚刚显得放松一些，脸上挂着初见时的疏离笑意，“您应该知道，我既然这么做，就不会留她太久。”
张主任比起孙艾前来要聪明太多了，至少他明白少年既然出手，就没有继续留人的道理。
但是……
张主任嘴唇蠕动着，最后颓然垂下头来：“我一直知道她不满意这个学校，也知道她看不起这些学生。”
“可我又能有什么办法？这个镇子上只有这一个高中！三个年级加起来有一千个学生，统共却只有二十六个老师！”
“有的老师要带三个年级的课，有的老师既得管文科又得管理科，每天备课到凌晨。教数学的还得去学理化生，一个人恨不得掰成八瓣用。”
男人越说越激动，眼眶也越来越红：“带高三的李老师因为太忙压力太大，已经流产两次了，这个学校欠她两条命！”
“我们图什么？不就图这些山里的娃娃成龙成凤飞出去！就图他们以后不用过我们这样的穷日子！”
“他们和你不一样，都是普通人家的孩子，只有这一条路啊，你当老师求求你，高抬贵手，放过她行不行？老师替她道歉，你想怎么样都可以，让她留在这儿教书行吗？”已经年过四十的中年男人了，为了所有学生的前途，红着眼眶求一个没有自己一半大的少年，脆弱的让人不忍心再看下去。
张言传为了这个学校早就不在意什么尊严，什么面子了。只要能拉到投资，只要能改善条件，只要能留下老师，叫他下跪他也没有二话。
看着张主任马上就要矮下身去，祁竹抢先一步弯腰扶住了他，“明年的教师交流我会安排一批优秀教师来交流，我可以留她到新的教师来，不会影响正常教学。”
“但明年，她必须走。”祁竹认真道：“树人先树德，她这样的老师只会教出不辨是非的学生。之前温菁受到全班的排挤欺凌，就是最好的证明。”
“走走走！只要有新老师来，我马上让她走！”张主任满嘴答应，高兴地差点跳起来，他没想到竟然还有这样的意外之喜。
到时候别说让孙艾前走，就是让他走，他也绝不拖延！
祁竹垂眸，掩住了眼中的震惊。
这么小的镇子上，竟然也有这样的人。
姥爷说的没错，来这儿确实能让他学到新的东西。
“您之后有任何需要帮助的地方，都可以来找我。”少年表情比起之前多了些尊敬的意味，“以及，有您这样的老师，是我们的幸运。”
张主任怔在原地，然后迅速转过身擦了擦眼角，才又拿出往常的笑来：“老师代表学校谢谢你。那咱们先回教室吧？”
祁竹点头应下，但走回教室的路上，他总感觉张主任还有什么话想说。
“咱们学校还有其他困难吗？”祁竹主动问道。
“那倒不是，就是，你对温菁……”张主任断断续续地说，但言下之意倒是很明显。
祁竹失笑，“是有原因，但不是您想的那个。”
“那就好，那就好。”张主任明显松了一口气，“温菁这孩子不容易，我就盼着她考个好大学，以后的路安安稳稳的，再不要起波折了。”
“您放心，会的。”祁竹在心里告诉自己，会的。
有他在，她一定会平安顺遂，一生无忧。
祁竹看着已经进行了一大半的数学课，回头问：“要不我跟您再去办公室喝杯茶？下节课再来上。”
“唉，我还年轻这呐，怎么耳朵就不好使了呢？好像有人说话？没有吧，不应该啊……”张主任念念叨叨背过身逐渐走远。
只留下祁竹无奈走进班级：“报告！”
声音洪亮，态度良好。
“快进来快进来，差了的半节课一定要和同学问问补上啊，都是重点。”张斐边板书边嘱咐着。
“谢谢老师。”祁竹中气十足应下，回了座位。
“咳，我方以理服人，大获全胜。”看着小姑娘明显有些凝重的小脸，祁竹熟练抬书挡脸，悄悄说道。
“真的吗？”以温菁对孙艾前的了解和过往的经验来说，必然不是这样。
“行吧，我方以势欺人，最终获胜。”祁竹轻哼一声，很没精神的趴在了桌子上。
看着少年丧气的样子，温菁不由笑了一下。
祁竹趴了一会儿发现真的没人搭理自己了，很有些愤怒的把脸换了一边躺。
温菁将刚刚写好的字条轻轻放到少年桌上，轻轻碰了碰少年的胳膊。
祁竹这才不情不愿转过头来，勉强睁了一只眼。
熟悉的白纸上是小姑娘漂亮的字体：“干得漂亮”。
少年眸子瞬间被笑意填满，却紧抿着嘴不肯表现出来。
身子倒是诚实地慢慢坐直，小声说：“这还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