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沓来和阿祀尔这对兄弟来说,达成共识可遇不可求,但在今天这种极特殊事件的催促之下,他们都选择将大哥消失的情况暂且隐瞒下来。
因为父亲绝对无法遭受这样的打击。
哪怕是德勒黑的尸体横陈帐内,恐怕也比“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要好些,但无论是哪一种,对于命不久矣的苏赫来说都是会引发他急火攻心而大幅度缩减生命力的结果。
只能说不幸中的万幸,就是真相并不需要隐瞒太久——等到苏赫再问起德勒黑的近况,也只说大哥正在努力复健的借口搪塞过去即可。
这么看来,沓来那禁止大部分人接近营地的决策还真是够有先见之明。
只是唯有一点疑惑仍萦绕在沓来心头——那个杀死毕哈温的人会是谁?
而关于这个答案的头号嫌疑人,自然就是魏溃了。虽然沓来没有亲眼见过魏溃出手,但至少巫勒部当中可没有如此凶残的强者——根据验尸官的判断,毕哈温上的伤口大概率是被穿击造成的,但一般的兵器可没有这么粗的口径,所以说不定是一个人把整条手臂打穿了进去。
魏溃这个名字近期频繁地出现在沓来面前,所以他就是不想这么认为,也只能往这个方面去猜测。再加上从隐村当中请来的刺客团也无人回来复命,也难保不是魏溃武力绝伦,在迅速突破了刺客团的围剿之后又意识到不妙,赶回来击杀了毕哈
温。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德勒黑有没有死还真是个未知数。
变量……是大部分人很讨厌但却不得不适应的东西,尤其是沓来这样试图将一切都掌控在自己手中的阴谋家,因为不可控的变量会导致决策被准确执行的期望极大降低——但好在他有多厌弃这难以捉摸的未知数,就有与之相配的适应能力,所以再去调整倒也不晚。
德勒黑的生死未卜、魏溃的行踪何处,这些都教沓来难安,但仅凭眼下掌握的这些线索还不能判断,于是他也不得不再去行使那“求神拜天”的法子。
…………
大祭司海日古所行的祭祀名为燔祭,也就是火祭,其过程就是生火焚烧作为祭品的牲畜以告上天,求取神意。
既然是问厄里飏是否应谶,那肯定不会把他本人烧死送到天帝他老人家那里,而最后海日古祭司给沓来的反馈说起来也有些奇怪,翻译成人话就是“可得用,不可得生”。
这话从字面意义上来讲,也不难理解,所以在得神授言之后的沓来也表示自己已将启示记在心中,遂又向海日古求取卜算之语。
“二王子,您的这个要求,恐怕我做不到。”海日古大祭司虽然身份高贵,但对沓来还是很客气的,想必他也明了对方在世俗当中的权势有着何等意义——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海日古说做不到,那就是无法完成。
“阁下能沟通神明寻获天启,
却不能测算一个人的所在方位?”沓来的表情稍微揭示了一点他的质疑。
当然,对于他们所信奉的天神,沓来并没有不净的意思,所以口气也很是委婉。
而海日古也耐心地给对方解答道:“虽然后者听起来要比前者容易,但实际上却是两码事——我向天神寻求指引全是源于历代祭司所传承的祀法,占卜也都是流传下来的祀法当中的内容,都是对未来事的一种推演。但阁下所寻求的内容却是‘现在’,却是祀法当中不曾有的内容。
“非要说的话,南国所流传的‘术数’对此有着更加详尽的解释,非我北人所通。”
对海日古的解释,沓来也不好再说什么。对方既为神使,不可轻易冒犯,也就只得作罢。反正巫勒的势力外围基本上都由自己的大军所掌控,在接到自己的命令之前,就算是鸟也不可能放跑一只。
能使沓来有如此底气去与父亲更加青睐的阿祀尔争权,理由有且只需要有一个,那就是兵权。
沓来十几岁就深入参与了盛国的军事决议,和他始终冲锋在第一线的大哥不同,他所深耕的领域都是重要性与前线拼命旗鼓相当,但却更加沉闷繁琐的后勤政务。
从士兵们每月每季拿到的粮饷银饷,到平日里的吃穿用度,甚至战后对于死去战士遗体的安葬和家属的抚慰工作,沓来都有亲身参与——这是德勒黑平时忽视乃至不愿从事
的内容,但沓来却在每一个环节都身体力行。
可以说如果两人各执一军正面对垒,那沓来不是德勒黑的对手,但那也只限于一场战斗——战斗背后的粮食储备、酬劳发放等内容,德勒黑只会输得一败涂地。
事实上,沓来并不比德勒黑更大方,甚至可以说他比动不动就会让手下将士“自取战利”的德勒黑显得小气,但沓来却更公平——有赏必信,有罚必处,没有人会在他的规则之下占到便宜。而渐渐兄弟二人的习惯也就让他们的手下养成了不同的风格。
德勒黑率领的都是些能战的凶悍骄兵,但唯有沓来的旗号之下才可称之为一支纪律极强的军队。
那么,秉承着又公平、又大方的阿祀尔,是否就更有机会去争取士兵们的支持呢?
答案是很悬。
因为不管沓来做得如何,是否让所有人都感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