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上,夏琥没拿,依旧冷眼看着徐志穹。
这是怎地了?
难道当初在河边唱曲的姑娘真的是她?
她在怪我抢了她功勋?
我把犄角放在眼前,她该不会明抢吧?
四目交错间,气氛有些紧张。
徐志穹正想把犄角拿回来,却听夏琥笑出了声音。
“笑,笑什么?”
夏琥道:“你怎么成了这副模样?”
徐志穹缠着满身绷带,憨憨一笑道:“受了点轻伤。”
“怎么受得伤?”
没等徐志穹开口,王世洁在旁喊道:“我知道了,你们是人牙子,这女子是你同伙,你们拐带了我!”
呸!
徐志穹和夏琥同时啐了口唾沫,就这模样,谁瞎了眼能拐带他?
夏琥手指尖一转,和之前对付黑狗一样,把王世洁的嘴封住了。
这是什么手段?徐志穹也很想学学。
夏琥拿起尺子量了量罪业,咬了咬牙,叹了口气:“罪业四寸七分,去孽镜台上照照吧。”
看她这份嫉妒,基本可以确定她就是唱曲的姑娘。
她既然想要这份罪业,罪业就在她手上,她为什么不抢?
夏琥看出了徐志穹的心思,道:“这份罪业是你摘下来的,除非你立下字据,愿意送给别人,否则谁也抢不走,但等换了功勋,就不一定是你的了。”
原来还有这样的规则。
徐志穹带着王世洁到了孽镜台前,看到第一幅画面,王世洁吓傻了。
镜面里,年轻的王世洁正在殴打一个卖杂货的老翁,老翁遍体鳞伤,可终究没出人命。
王世洁彼时还穿着衙役的差服,但头上原本就有七分的罪业,打了老翁之后,好像略微长了一点。
徐志穹问推官:“这不是他第一次作恶!”
夏琥点点头道:“这人此前也有过不少恶行,但罪业增长太少,孽镜台未予显现。”
“孽镜台怎么还挑挑拣拣?”
“若是不挑拣,却不知道要在这里看到何年何月!”
第二幕画面,王世洁殴打了一个卖花的少年,下手也狠毒,不仅打伤了少年,还把少年的鲜花全给糟蹋了一遍。
他不想要花,就想打人。
第三幅画面,他打了一个买橘子的姑娘。
第四幅画面,他打了一个三岁大的孩子。
徐志穹实在不能理解,他打一个三岁大的孩子作甚?
像这样的画面有几十幅,夏琥沉声道:“因恶为恶,这却不好判了。”
什么叫为恶作恶?
夏琥解释道:“人之所以作恶,都是受意念驱使,有贪念、有色念、有口腹之念,就像你此前带来的那条黑狗,是受了口腹之欲的驱使去伤人的。”
徐志穹看着镜面道:“他也有贪念,我看他收了不少贿赂,也曾轻薄过良家女子。”
夏琥摇摇头:“虽有这种寻常恶行,可大部分恶行毫无来由,就像他抬手就想打人,这对他没有半分好处,可他为何一直如此?”
徐志穹明白了女推官的意思:“他是为了作恶而作恶?”
夏琥点点头道:“他的欲念就是恶念,这人满心都是恶念!”
说话间,镜面出现了一位穿着白衣的少年,是一位新来的提灯郎。
这提灯郎命苦,几次遭到王世洁殴打,有一次拼死反抗,打伤了王世洁的脸。
王世洁怀恨在心,半夜伏击这少年,打瞎了他一双眼睛。
少年成了废人,沦落街头成了乞丐,有一日,在桥头坐了半响,一头扎进河里,淹死了。
王世洁头上的罪业只长了五分,徐志穹费解,这可是活生生一条性命!
夏琥解释道:“一双眼睛是他害的,罪业有五分,性命是那少年自己丢的,怪不到他头上。”
接下来,相继有六名提灯郎受他欺凌,一人不堪羞辱,上吊自尽,王世洁的罪业只长了一分。
还有一名提灯郎被砍断了一只手,自觉万念俱灰,坠楼而亡,王世洁的罪业只涨了三分。
夏琥道:“致人伤残与取人性命,终究不是同样的罪业,这两人的性命不能算在他身上,那三个寻死的少年,只怪他们太懦弱了。”
是,他们懦弱。
无论眼睛瞎了还是腿断了,横下这条心,也有报仇的机会。
可徐志穹知道这三个少年心里有多绝望。
余下五名提灯郎,有被打瞎双眼的,王世洁涨了五分罪业,有断了手脚的,罪业涨了三到五分不等。
再加上王世洁平时恶行累累,积攒了几十年,终于有了这四寸七分的罪业。
“这可让我怎么判呢?”夏琥有些为难了,“作恶,是他的天性。”
天性?
徐志穹道:“难不成要轻判?”
“轻判?”夏琥冷笑一声,“只怕阴间的刑法都不够给他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