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缓缓拉开,拉开房门并入内者——是义朝。
“家里的那些侍从怪烦人的。”义朝入内后,便率先朝间宫苦笑道,“刚才他们一个劲地问我‘家主是怎么受伤的’,我花了好大劲才将他们都打发了。”
间宫此时缓缓地将双眼睁开:“……父亲怎么样了?”
“治疗已经结束了。”义朝面朝着佛龛,跪坐在间宫身侧,“他捡回了一条命,但因伤很重的缘故,他至少要在床上躺够半年,而且医生说:这伤因破坏了父亲身体的元气,即使伤势痊愈了,实力也会大减。”
“这样啊……”间宫轻声道,“……义朝,我把我们的父亲砍成这样,你会怨恨我吗?”
“当然不会。”义朝轻叹了口气,“其实在昨夜,我就已经做好了父亲会被兄长大人您所杀的心理准备了……”
“我还要谢谢您呢……”
“谢谢您留了父亲一命……”
“虽然父亲他做了很混蛋的事情……但……他毕竟是与我有着血浓于水的亲情的父亲……”
义朝的话音刚落,间宫便缓缓抬起右手,轻轻地抚摸着自己那昨日刚回到家里时,被文显粗糙的手轻抚着的左脸。
昨夜,面对还剩一口气的文显,间宫举起了刀……但怎么也没法劈下。
因为在将刀举起时,间宫回想起了在时隔5年归家时,文显抚摸他脸的那一幕……
紧接着,与文显的种种过往,在间宫的脑海中闪现……
“我也……逃不过亲情的束缚啊……”当时间宫一边呢喃着,一边放下了手中的刀……
“……阿竹那孩子呢?”间宫放下正轻抚自己左脸的手,追问道。
“她现在正睡得香甜。”义朝的脸上浮现几丝笑意,“好久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了。她大概一时半会也不会醒吧。”
昨夜,在顺利将阿竹带出地下室后,义朝跟间宫解释了阿竹为何现在精神状况还算不错的原因:文显每次给阿竹取胆时,都会先让阿竹喝下强力的迷药,将痛苦减到了最低。
而阿竹在再生胆脏时,是没有知觉的,既不会感到痛、也不会感到痒。
一颗人胆其实能用很久,所以文显平均5天才从阿竹的身上取一次人胆,因此截止到目前,从阿竹的身上生取胆脏的次数并不算多。
综合上述种种原因,才让阿竹现在的精神状况还算正常,没有因过于频繁地品尝痛苦而精神不正。
“兄长大人。”义朝这时突然发问道,“等阿竹醒来后,你就要直接带她走吗?”
“嗯。”间宫点点头,“我和阿竹若是在这里停留太久,你也不方便和家中的侍者们解释吧?”
“而且——我现在也有了个新的大家庭。”
笑意随着间宫微翘的嘴角浮现。
“我若是离开他们太久,他们会担心的。”
“义朝,你呢?你有什么打算?”
“我能有什么打算?”义朝笑着耸了耸肩,“当然是留在这里,为日后袭名成为八代目山田浅右卫门家主做准备了。”
“反正父亲得在床上躺够半年。”义朝换上半开玩笑的语气,“等完全痊愈,也要一、两年的时间。”
“在短时间之内,这个家都将是我说了算,父亲也奈何不了我。不必担心父亲会不会因我放走阿竹而气得拔刀砍我。”
“……那这刀就由你收下吧。”间宫突然抬手将身前的毗卢遮那挪到了义朝的身前,“我已不是山田浅右卫门家族的人,这刀应该属于日后注定会继承家主之位的你。”
义朝垂眸看了眼身前的毗卢遮那。
“……兄长大人。”
义朝一字一顿地正色道。
“你一向比我聪明,你难道不记得爷爷对于这刀的嘱托,以及不知道父亲昨夜将这刀托付给你的用意是什么吗?”
“‘将这刀代代相传,要传给家族里每一代中最杰出的那一个’——这是爷爷在逝去之前,亲口所说的嘱托。”
义朝这时顿了顿。
“接下来是我的猜测,可能是我多想了,但我觉得我的这猜想并非没有可能……”
“我觉得……父亲将这刀托付给你……也许是想变相地给5年前一时脑热剥夺了你山田浅右卫门的家名这一举动而说一声‘是我做得不对’……”
“父亲他心里面,应该是一直都认同你是我们山田浅右卫门家族的一份子,才会依照爷爷生前的嘱托,将毗卢遮那交给了在他眼里已是家族年轻一辈中最杰出的你……”
“所以——该收下毗卢遮那的,应该是兄长大人您才对……”
语毕,义朝拿起了毗卢遮那,用双手端着,微笑着朝间宫递去。
“再说了,我心里面可是一直都认同你是我们家族的一份子。”
“不按照爷爷的嘱托,由最杰出的你来握持这刀的话,我会感到良心不安的。”
“而且——由你持有毗卢遮那,我相信不仅仅是我,即使是母亲也一定会很乐于看到这一幕吧。”
间宫的脸上浮现出犹豫,他看了看义朝递来的刀。
然后又看了看旁边的佛龛。
最后——他伸出了手,将毗卢遮那牢牢抓在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