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在御舟上观察着整个战场,虽然距离稍远看不真切,但也能了解战局的发展。在那日发现有敌军探营后,他便心生警惕,在加强防御的同时也令在符离前线的倪亮加强对敌侦察,看其是否有什么异动。很快其便发现蒙元敌军在大肆征搜船只的情况,便将情况上报给行营。而水军也发现有船只在大营附近湖面出没,且在营周也有不明身份的人试图靠近大营。
在接到各方的报告后,赵基本就可以断定敌军企图袭击己方后军大营,目标无外乎是囤积在零壁的粮草和自己这个头号‘侵略者’。获得敌军的意图后,他并没有惊动敌方探子,反而频频出现在他们的视野之内,而暗中却展开了布置。粮草辎重是二十万大军作战的保证,赵自然不敢等闲视之,也不会用此冒险。
俗话说‘狡兔三窟’,在军事上其实也同样适用,在选择营地时,非特殊情况主将皆会挑选数处预备营地,然后从中选一,但同时还会建一个备用营地,以便有变时可以及时转移。所以他立刻启动应急计划,趁夜暗将漕船分批悄悄转移到备用营寨,而将旧寨当做诱敌的香饵,在外人看来一切如常,甚至行营都没有移动。
两面作战最大的弊端就是兵力不足,当前留守零壁大营的兵力为御前护军的一旅两团和御前水军及担任护航的内河水军一个分舰队,兵力在一万五千左右,再便是数千随军民夫。而分兵两处就不可避免的出现兵力不足,但是也不可能从前线抽调兵力,因此这场反偷袭作战就是看米下锅。
不过赵并没有主持此次作战,由于在零壁御前五旅兵力最多,旅率罗大同职务最高,便由其进行组织反偷袭作战,其他人为辅。而他只是作为旁观者的身份参与此次作战,对如何分配兵力和组织防御,乃至反击作战皆不干涉,更不会提出具体的建议。
“陛下,这股蒙元敌军作战十分凶悍,兵力已经损失七成以上,还依然能够组织进攻,实乃在近几年作战中少见!”在旁随扈的谭飞也时刻关注着战场的变化,当看到潜入大营的那股敌军在攻击行营失败后,虽然损失惨重却依然不降试图突围的情形,不禁啧啧有声地道。
“嗯,蒙元的侍卫亲军还是很有战斗力的,不愧是亲军之名!”赵也端起望远镜顺着其所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一股残兵已经陷入重围之中,已然是突围无望,但依然在左冲右突寻找己方防守上的漏洞。若是不谈立场等其他,只论战斗精神确实令人佩服。
在前世赵混迹各种军事论坛时发现曾有个说法,在古代的冷兵器战争中,一旦兵力伤亡一成就会崩溃,损失三成依然能坚持战斗就可称谓精锐。由于这个说法流传甚广,且言者言辞凿凿,以致他也深信不疑,来到这个时代后初时也以此为标准进行估算。
但是在经历过一系列的战斗后,赵就对这个标准产生了质疑,因为在蒙元交战中很多战例皆是经过苦战,而敌方损失三成、过半依然死战不退的情况十分常见,在千人规模的战斗中伤亡过半,乃至战到全军覆没的情况也多次发生过。
如此让赵不得不重新审视过去的‘经验之谈’。他以为从宏观上讲同一个王朝的军队前期和后勤的战斗意识及战斗力会有很大的差距。而宋朝数次反侵略战争面对的对手除了契丹外,皆是以冗沉之身面对女真、蒙古这样的新生政权,从而出现数千人被敌人几十个人追着打,对战之时稍有损失便会崩溃的情况发生。
赵当前面对的蒙元军队虽然已经出现颓势,但也只是与其全胜时相较,因而其出现高级军官贪腐,追求享乐等诸多原因导致战斗力下降,可必定底蕴雄厚。其次蒙元自立国开始就四处征战不止,长期的战争也锻炼出来一支善战之军,不但有着诸多精于指挥的军官,也有着大量战斗经验丰富的老兵,而这点是十分重要的。
因为无论古代,还是现代,军队皆是一个有组织的集体,军官作为传递命令的网络负责将指挥官的意志传达到每一个士兵那里,作战时下级军官的阵亡就意味着不能排布成预定的阵型,不能执行预定的作战计划,然而一小部分低级军官的阵亡不会影响大局,因为还有别的下级军官兼顾指挥,或是有上一级的军官越级指挥。但若是随着大规模的低级军官的阵亡,无人指挥的士兵无法发挥出集体的力量,从而依然会产生溃退。
所以他的理解是:古代军队由于技术的落后,需要更多的下级军官进行指挥,在同样的伤亡下,下级军官的阵亡比例要高于现代,随着下级军官的大规模阵亡,军队失去了组织,余下的散兵游勇必然是会溃退的。不过在这一点上,对蒙元来说并非不能克服。要知道蒙元的军队从初期的全民皆兵逐渐过渡到了当下以当兵为职业的军户制,基本上也可以视为职业化了。
而军队的职业化,这使得军人的军事素质提高,更多的人可以在长官阵亡时接替职位,军官也可以指挥更多的人,在崩溃之前就能重新结成一个新的基层军事组织。因而说蒙元军队指挥体系完整的保持和职业化、半职业化,使得其战斗力的下降也只是渐进式的,而非断崖似的下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