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晖先是翻看着那几本儿童绘画本,花花绿绿的彩色封面已经褪了色,边角有密集的白色的折痕,是被一次次使用到卷了页后又仔仔细细地压平的痕迹。
“郭良栋还把老院长的遗物保留在办公室里,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理。”余晖摇了摇头。
郭良栋明明已经踏上了歧途,成为了孩子们的悲剧之源,完全辜负了老院长的托付和期待,却还收藏着他的遗物。不知道他每次看到这些东西时,会不会感到讽刺和愧疚呢?
余晖翻开绘画本的封面,里面的白纸已经泛黄,变得有些脆了,但字迹还是很清楚。每一张每一页,都是老院长记录的每个孩子的情况。
老院长是个很细心的人,平时是个一丝不苟的老古板,对待孩子们从来不苟言笑,严肃得很。孩子们对他都是又敬又怕,但也打心眼里喜欢他。
因为他从来不会忽视孩子们的意见和请求,也会帮助每个孩子,像是个严肃的老父亲。
余晖简单看了看前面的几页,然后小心翼翼地翻动着,终于在第二个绘画本中找到了写着自己名字的那一页。
“今天,院里迎来了又一个孩子,连同这孩子一起送来的还有他父母的一些遗物,被我放在了院长室隔壁的仓库里,将来要记得还给他。
“这孩子名叫余晖,很好听的名字。给一个先天性失明的孩子起这个名字,应当是寄托着父母最真挚的祝福和期盼吧。
“经过多日的观察,我发现这个孩子似乎是‘残缺’的,容许我这样形容他。不像其他孩子一样是身体上的残缺,而是精神上的。
“余晖的情感很澹薄,似乎无法与任何人共情,包括他自己,这是很危险的情况,我开始犹豫是否应该同意让他继续待在这里。
“幸好,在我多方观察下,我发现他并不是无法理解感情,而更像对一切都处在一个旁观者的视角,自身却又像一张白纸一样,可以被引导。他只是‘残缺’,而不是病态,毕竟在精神与心智方面,很多时候病态比残缺要复杂和可怕得多。
“我相信,这个孩子只要经过正确的引导,就能在未来过上正常的生活。果然,我就是劳碌的命。
“希望这孩子能够在未来找回自己残缺的情感吧。”
余晖眨了下眼睛,翻过这页,心想老院长果然看人很准嘛,但对郭良栋怎么就打了眼呢?
“引导这个孩子远比我想象中要难得多。他完全不懂得人的善恶是非,像是个刚出生的婴儿,这或许是因为他失去了过去的记忆?
“我开始教导他要关爱他人,成为一个温柔的人。效果立竿见影,这孩子的学习能力令人惊叹,他很快学会了保持着温和的笑容,一举一动都不温不火,倒像个温雅的君子。
“然而,当我以为一切走上正轨时,才发现事情没有我想的那么简单。
“今天余晖被院里最顽劣的那个孩子欺负了,但对方反而被吓得哭着跑来找我……
“这件事说起来好笑,却也令我毛骨悚然,让我发现我的引导还远没有达到效果。”
看到这里,余晖也想起了当时发生的事,有些好笑地摇了摇头。
事情其实很简单,起因是他被那个叫阿明的孩子踢倒了,却像个没事人似的站起来继续走路。阿明向来叛逆,看不得自己被无视,反而再一次绊倒了他。
余晖那时候确实什么都不太懂得,只是依照老院长的教导,爬起来温柔地微笑着询问为什么,阿明回答说只是因为自己心情不好。
当时,余晖十分好奇地问:“踢了我心情就会变好吗?”
“没错,你倒霉我就高兴。”阿明是这样回答的。
后续大概是这样的发展:
余晖笑容灿烂地说:“那你继续啊,直到你高兴为止。”他是真的打算为对方排忧解难,做一个关爱他人的好孩子。
阿明却认为这是挑衅,继续绊倒他。
余晖爬起来,十分真诚地问:“怎么样,你觉得心情好点了吗?”
“你笑什么笑!”阿明有些慌,又踢了他一脚。
余晖摔破了膝盖,血液往外流着,依旧真诚地笑问道:“现在呢?”
阿明见余晖受了伤,不敢再动手动脚,后退了两步。
“你不踢了?是变得高兴了吗?”
“没有,滚蛋!”
“那你继续啊,要不我自己来?”余晖慢慢走到楼梯边上,向后倒下身子从楼梯上滚了下去,连额头都被磕出血了。
“你觉得怎么样了呢?”他像个没事人似的站起来,脸上的笑容依旧一成不变,神情真诚而关切,血液顺着他的脸颊往下淌。
阿明被吓哭了,他“哇”的一声跑去了院长室,只留下一脸困惑的余晖。
后来阿明再也没欺负过别的孩子,遇见余晖都要含着两泡眼泪绕着走。
想起以前的事,余晖笑吟吟地摇了摇头:“人都有不成熟的时候,总会有些糗事……现在想起来这件事,还觉得有点丢人呢,算是童年黑历史了吧。”
他继续看着老院长的笔记。
“……听阿明讲了事情经过后,我吓了一跳,连忙送余晖去包扎伤口。当然,我没忘记打了阿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