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苑一直是太极宫禁卫军戍卫的要地,高祖此军号为元戎禁军,太宗继位为改为屯营兵,军中多父子相承。但到了李治这,常年戍卫宫禁屯营兵,早就不负往日的光辉。
李贤监国之后,也瞅准这个地方, 解散原有的屯营兵,又重新填补了一批少年兵。兵部左侍郎-郭待诏办这个差事的时候头都大了,一群毛都没长齐的娃娃能干什么?
更让人不可思议的是,这支屯营兵的主将,却是白面书生-段怀简。虽然他也是将门之子,可毕竟是文人,又没打过仗。书生带兵, 与赵括何异?
臣工们都觉得,太子是因为他三弟-段怀晏,所以爱屋及乌的。否则,一向以军功为论的东宫六率,怎么会容得下,这么一个长史。
而说起这些少年兵,那也是有些来历的,皆从历年战殒的士卒子弟中挑选,采取募兵制,军饷是成年士卒的双倍。
对于这一点,兵部、南北衙的大将军们却没有什么意见,这些战殒士卒的家中,皆是老弱妇孺,有一份军饷养活,也能糊口,不至于卖儿卖女, 讨饭过活。人心换人心,八两换半斤, 对调身份, 如果死的是他们,大伙都希望家眷能有口安生饭吃。......
北苑虽然是宫城的一部分,但却是座实打实的兵营,又经过了一些新的改造,已经焕然一新,最起码杨炯见过的军营中,从来就没有这样的。
什么障碍场、洗浴堂、成排的砖石营房,处处都打破传统,处处都透着不一样。此时的杨炯,就像刘姥姥进大观园一般,好奇宝宝一般,见什么都一声“咦”。
见到校场中,一队少年兵背着大包袱,在面前跑过。杨炯拱手言道:“殿下,看这些少年顶着日头,各个挥汗如雨,是因为犯错了,被惩罚么?”
今年的天气的确比往年更热一些,别说负重跑步了,就是站着,也觉得闷热的很!
见太子微微一笑,段怀简对领头的校尉招了招手,那校尉便背着包袱跑了过来。
“末将-姚平参见太子殿下?”
“呦,看着怪眼熟的?”
嘿嘿,“回殿下,末将原是虎贲营的骑卒伍长,随殿下征讨过高句丽,吐蕃。”
哦,难怪!原来是第一批随他出征的虎贲营士卒。伍长到校尉,恩,也不枉他血战多年的劳苦!
既然是老部下,李贤自然是格外宽厚,亲自扶了姚平一把。拍了拍正在傻笑的姚平肩膀。
“虎贲营的老卒,活着不易,打的都是大仗、恶仗,活着的不多了。”
“当兵吃饷,弟兄们没人怪殿下!”
恩,点了点头,李贤便让给姚平将双肩背囊打开,让杨大才子瞧瞧,满足一下,他的好奇心。
诺了一声,姚平先是挑出了一捆半臂长,被布裹着的木头。展开后,稍稍组装,便成了一张单人胡床。
随即,便从背囊中的物件,一样样的放在上面,毛毯、匕首、磨刀石、火镰、绳索、哨子、水壶、单人帐篷等林林总总二十几样。
姚平带的这队人是斥候队,作战时常常要单独执行任务,有了这些东西在,辅以一定量的食物,便可以大大提升他们的生还几率。
当然,除了斥候队外,还有弓弩、长茅、陌刀、盾牌、骑兵及辎重队等林林总总的兵种,完全按照野战军卫的标准设立,麻雀虽小,却五脏俱全。
这些少年兵,将在这些接受三到五载的训练,然后分别发到边军中服役。立下战功者,才能调回长安,送入军事学院深造。
读书考状元,需要从小培养,那军官为什么不能从小培养呢!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不是所有人都愿意让孩子走上丘八这条路的。
“屯营兵的编制一万,可如今只有五千人。”
“孤已经命兵部发文给各折冲都尉府,命他们按照阵亡名单,补齐出营的空额。”
有了太子的照拂,这些少年兵只要能活下来,那前途便不可限量。若干年后,封公拜将,也不无可能。
可这些少年兵却有个致命的缺点,那便是-不识字。他们都是穷苦人家出身,在家的时候,混饱肚子都难,更别说读书了。
所以,李贤便在北苑办个了“识字班”,里面教书的先生,都是弘文馆的学士。
这说与做,毕竟是两回事。既然杨炯这么愿意从军,那不妨在这个识字班,教教书,体验一下军营的气氛。
“杨炯,孤给你两个选择,要么做相王的属官,有品秩,有前途;要么在北苑当个教书匠,干这个永远都露不了脸的活儿。”
士人入仕,无非为名利而已,杨炯话说的再漂亮也没用,最后还的看他怎么选。李贤最烦满口“放空炮”的兵。
本来以为杨炯会想一想,琢磨一下。可这家伙却异常坚定的选择了在北苑读书。
还说,有没有品秩不要紧,他要干的就是实事。这里是个能干大事的地方,若干年后,将为唐军培养无数人才。
作为彻头彻尾的种族主义者,在杨炯眼中,培养出一百个读书人,莫不如培养一百名百夫长来的更实在一些。
“杨炯,你可要想清楚了。你很有可能要在这里当一辈子默默无闻的教书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