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首看了看儿子,看看了老母,再看了看一家老小,在刽子手的拳脚下苦苦挣扎,满地打滚,张文瓘更是双目充血,青筋暴起,眼角都睁破了。
挣脱了压着他肩膀的两名刀斧手,张文瓘面色肃然的对来俊臣、许昱恶狠狠地吐了一口,随即仰天长啸。
“陛下,臣忠心耿耿,您为何要如此对我啊!”
“我张文瓘身为李氏之臣,身为大唐之鬼,岂能向尔等这般奸佞酷吏低头!”
“老老少少,都听好了!我们张家人,宁死,也绝不做背主之臣。”
说完这话,张文瓘也是硬气的跪了下来,高声告诉刽子手,他的头要冲着昭陵的方向落地。士为知己者死,他今儿就要带着全家,为先帝尽忠了。
来俊臣和许昱也是相觑一笑。这老家伙上刑了都不承认谋反。现在好了,有了张漪的这番话,又有这么多人证,他张文瓘不是反贼,也是乱臣贼子了。
可还没等二人下令开刀,身着便服的李贤,便从人群中跳了出来,挎刀而立。李贤这一出面,是几人欢喜几人愁,来俊臣二人脸上的笑容一下就凝固住了。
几个月前,朝中传出雍王-李贤在作战中身中剧毒,已药石无灵,时日无多了!大伙都以为,这位战功彪炳的亲王,已经死在了求药的路上了。
幸亏现在是午时,阳气最充足的时候,否则来俊臣等一定会以为碰到了鬼!那就是不是见礼了,而是带着一众人等撒丫子跑路了。
“臣-来俊臣/许昱见过雍王殿下!”
恩,“上次见二位还是咸亨元年,算起来有四年!二位现在可是对着窗户吹喇叭,名声在外了,都能杀宰相了。”
咯噔,李贤这话一出,来俊臣和许昱整个人都不好了!劫法场一般人真不敢,可对于这位爷敢把天捅破的主儿来说,就是小菜一碟。
四十万吐蕃大军都降不住的主儿,更别说是他们手下这些废物了。而看到雍王府的卫队及一批千牛卫,顶盔掼甲的闯入法场,他们俩在心头也是一凉。
“殿下,您这不合规矩吧!臣可是请了旨意,又请南阳县候签押的。”
来恒?来头不小啊!黄门侍郎、同中书门下三品、中书侍郎、金紫光禄大夫、兼弘文馆学士、兼修国史,封南阳县侯。
来恒脑袋上这头衔,光读都挺的费口水了。再加上其圆咕隆咚的身体,让李贤不得不想起那位闻名遐迩的“和中堂”。
别觉得这么说是因为他官当大,而是这家伙与皇帝,私交好的不得了。赶上皇室的家宴,李治甚至还让李贤等皇子,执弟子礼以待之,恩礼隆密,朝臣无人可比。
而且,来俊臣还小声的提醒李贤,皇帝已经下旨,由来恒节制京畿防务。他们这些小吏的面子,李贤可以不给,但来相的面子,李贤多少还要给一点吧!
呵呵,“吓唬本王?”,李贤撇撇嘴,捏着来俊臣的肩膀,认真道:“来恒,他也能带兵?他们来家,只有来济有这个资格与本王讨价还价。”
很是不巧,龙朔二年的时候,西突厥进犯庭州,来济力战殉国了。而来恒没带过兵,也没打过仗,只知道拍马屁,他凭什么赢得李贤的敬意。
“来,把你那上谕给我!”
许昱是不想给,可没想李贤上手抢了。不仅抢了,更是当着他们面给撕了两瓣!
“殿下,这可是上谕,您这可是欺君之罪?”
许昱这话还没有说完,立刻就挨了李贤一巴掌,用手一接两颗槽牙豁然落入掌中。
“来,本王教你一个乖,也让你这两颗破槽牙掉的有点价值。”
如果是简单的政策,人事任命,来俊臣他们奉行的这道手谕,没什么问题。以往朝中的一些政务,也都是这么做的,也形成了一定的定例。
但如果较真的话,天无二日,国无二主!大唐的皇帝姓李,就是当今的陛下。上谕,只有皇帝才有权签发,三省合议后,方具备法律效力。
来俊臣等人奉行的这道上谕,用印的是天后,而且三省中,签押的只有门下省。按照唐律,处置四品以上文武,必须要三省共同签押,请旨后才能行动。
谁说,这是合理合法的?
怎么着?大唐换皇帝了?
“本王教你个乖,抱大腿得会看时候!拍宰相的马屁,不要用命去拍。就不怕陛下追究起来,要你们的脑袋。”
说完这话,不管来俊臣二人,李贤走到了张文瓘面前,命令刽子手解开张文瓘的枷锁、镣铐。又仔细的上下打量着,上刑了,可骨头还在,小老头够硬!
“张相,本王刚回来,什么内情都不知道。”
“我就问一句,太子是否谋反了,你是否则谋反了?”
李贤认真,张文瓘更认真,此事不仅关乎他们张家的一家老小,更是事关国本。所以跪在地上,举手发誓,东宫和他们张家,及诸位同僚都是冤枉的,是被人陷害的。
如果,真的有证据证明,他们真的策划了谋反,张文瓘全家愿意受腰斩之刑,弃尸荒野,任由野兽啃食。
行,有这话就行!李贤点了点,随即招了招手,裴南烨的副手-千牛卫郎将-李兴跑了过来,单膝跪地候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