芒松芒赞高居赞普之位已经数载,已经成人的他,当然有自己的城府和心机。与赞悉若置气,把太后的身子气坏了,实是在不值当。
说了些体己话,宽了宽太后的心。文成前脚送出大殿,后脚芒松芒赞的脸便由笑转冷,一连摔了还几个杯子,以发泄着心中的邪火。
芒松芒赞自幼修习汉学,松赞干布和禄东赞,都为请过中原文士为教习,对于中原的历史、风物,也不是一般的了解。
他当然知道汉献帝与曹孟德的故事,作为一个有抱负、一个对权力有着近乎病态执着的人,怎么能甘心做个山阳公,当“龙凤医家”了却余生。
也正是芒松芒赞龙颜震怒之时,躲在偏殿的吞弥·桑布扎,走了出来,行了一礼后,请赞普暂熄雷霆之怒,小不忍、则乱大谋。
“你说的轻巧,当傀儡的不是你!对换位置,你试试!”
“赞普,老臣当然知道,您很不容易。请再耐心一点,老臣保证赞悉若的末日即将来临了。”
一想到吞弥·桑布扎的那个计划,芒松芒赞严肃的表情缓和了几分。同时,也向他的老泰山-吞弥·桑布扎招了招手,示意其近前说话。
“桑布扎,你的忠心,寡人是知道的,可寡人也有自己的担心。”
“你别急,寡人的忧心,不仅在内,也有外部的因素。.......”
芒松芒赞是恨不得将赞悉若千刀万剐,可他也不全信太后-文成公主,吐蕃人也好,唐人也罢,都只是他的棋子,用没问题,可说到信,那就得单说了。
太后有太后的想法,赞悉若有赞悉若的打算,他不敢拿吐蕃作赌,火中取栗,只想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得些好处而已。
眼下数十万唐军在大非川虎视眈眈,论钦陵这位吐蕃第一名将,尚且如履薄冰,小心用兵。
如果,这时候逻些有变,影响前方的军心,给予了唐军可趁之机,那吐蕃可是随时都有倾覆之危。
“什么皇子挂帅,只不过虚晃一枪,糊弄论钦陵的伎俩。唐廷的皇帝、朝臣就是再不长脑子,也不会干这种事来。”
“依着寡人看,所谓的解薛仁贵之围,也不过是调动我军入彀的陷阱,一个十几岁的娃娃,能有多大的本事。”
话间,芒松芒赞灌了一口酒,随意擦了擦嘴,继续道:“相比于内患,寡人更怕的是唐人,赞悉若要的是权,唐人要的吐蕃的社稷。”
“所以,前线情形没有明了之前,你的人,最好不要轻举妄动。否则,非但帮不来吐蕃,更是给予唐人可趁之机。”
芒松芒赞说的话,看起来是老成稳妥之言,可在吞弥·桑布扎的耳中,却是另外一个意思。别看他面上恭敬的保证,一切按照赞普的意思行事。
但出了大殿,他的面色就由笑转怒。是,赞普是吐蕃的国主,赞悉若再是猖狂,也不敢把他怎么样,他自然有耐心等一个好机会。
可吞弥·桑布扎来说,每耽搁一日,死亡就靠近一步。从他的女儿进宫开始,他就没有退路可言了,除了成功,别无他法。
所以,出宫之后,吞弥·桑布扎来到了逻些城中,一处僻静的院子。这里面豢养的死士,整整三百人,是多年来他从禁卫军中扣下的好汉。
而院落后院,还有一个他的同盟者-韦珠,乃是前纰论韦松囊之女。多年来,他的秘兵,都是韦珠帮着训练的,是桑布扎绝对的心腹,倚为智囊。
将芒松芒赞的意思,没鼻子没脸的叙说了一遍了,桑布扎就开始拼命的喝酒,本来就够憋屈的了,还不能喝点闷酒,那还不如死了好呢!
“曩论掣逋(内大相)有个道理,你应该牢记于心,赞婆什么时候都是赞婆,即便被唐人俘虏,也不失郡王之位。”
“可你呢?唐人说前事不忘后事之师,我父亲的就是你的前车之鉴。总而言之,赞悉若不死,大军回朝之时,就是你阖族丧命之日。”
没错,过去没当这个曩论掣逋还好,即便赞悉若多有不满,但看在吞弥·桑布扎与其父的交情上,也会有所忍让,断然不至于要命的程度。
可他当了这个曩论掣逋,成为了国丈,风头盖过了“四贤臣”剩余的两位,插手政事,已然引起了赞悉若的警惕。
如果不是有安西之战,及正在进行的大非川之战,赞悉若怕引起朝堂震动,不利军事,吞弥·桑布扎及其党羽,早就被埋在城外的荒地中了。
“唐军?唐军不远万里征讨,劳师以远,且两线作战,轮输转运,物资供给极为吃力。且还有高原天堑、气候为衬托,他们拿什么灭吐蕃。”
“依我看,唐军虽然势大,但依然是疥癣之疾,赞悉若才是真正的心腹之患。”
“噶尔家族,攻陷安西四镇,大非川围困薛仁贵,杀了多少唐人,他们与唐军才是真正的仇深似海。......”
纵然吞弥·桑布扎在逻些,杀了噶尔家族所有人,论钦陵也不会投降恨不得食肉寝皮的唐人。大不了就是私自与唐人媾和,回兵报仇而已。
而且,桑布扎则可以赞普的名义行事的,军中的那些将校,仍然是先王提拔上来,愿意跟着论钦陵作乱的,不会有多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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