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曦公主到的当夜,侯诚、程伯献及所部五百将士,排着整齐的队列在帅帐之前,整个队伍包括候、程二人在内,皆全身着黑甲,甚至连面甲都是黑的。
虽然看不出来他们的表情,但李贤知道一定是坚毅的。这些年来,大家一起打仗,一起生活,早就超出了一般的主仆关系,身为这只军队的主帅,于情于理他都要来送送。
“弟兄们,乾封年始,咱们东征高句丽,翻雪山、过草地、迎寒风、跨天堑。有多少兄弟倒下了,只有我们自己清楚。”
“可现在,本王必须让你们再跳一次油锅,因为大非川的包围圈里,还有数万友军弟兄,本王不得不为。”
整个帅帐前,入耳的,只要李贤的声音,及咧咧的寒风作啸。五百侍卫,连个杂音都没有,没有人对李贤的命令感到迟疑。
站在一旁的苏庆节,能清楚的感觉到这支军队身上散发的杀气,浑然一体,的确是精锐中的精锐,怪不得雍王如此看重。
而且,他们好像天生就是为战争、杀戮而生的,一点感情都没有!一股熟悉的感觉,油然而生。
以至于苏庆节不由的脱口道:“好熟悉啊!在哪儿见过呢?”
“有什么可奇怪的,这支军队是仿照当年的飞虎军而建,领兵的侯诚是侯君集的儿子,能不熟悉么?”
说到这,云曦还挑着眉头看了苏庆节一眼:“苏将军,你不是唐军老将么,这都不知道!”
苏庆节当然知道,定襄会战的时候,他还是个少年,当然见识过飞虎军的雄姿。其父苏定方,曾随卫公率三千飞虎军,奇袭阴山,那可怕的战力,至今让他历历在目。
所以在战后,太宗皇帝感叹道:昔李陵提步卒五千,不免身降匈奴,尚得书名竹帛。卿以三千轻骑深入虏庭,克复定襄,威振北狄,古今所未有,足报往年渭水之役。
年头太多了,苏庆节一时想不起来也正常。但他更佩服李贤的胆子,真是够大的,竟然敢偷偷摸摸的重组飞虎军!
“老规矩,活着回来的,个个有赏;回不来的,本王管三代,你们的父母、妻儿,雍王府一力承担。”
李贤这话音一落,五百余人整齐的行了一礼,高声吼道:“愿为殿下以效死命!”
“出发”,侯诚大手一挥,五百人整齐划一的翻身上马,按照顺序,离开大营。
而李贤,也是抱着膀子,望着远处的黑暗,怔怔看着,直至他们的身影消失,不曾移动一步。
侯诚,自小跟在李勣身边,兵书战策看了不少,这仗也没少打。可因为出身的问题,从来没人敢把军队交给他,也就没有单独领兵的机会。
而程伯献,比他也好不到哪去,虽然入伍早,可别人看重的却是程家的门荫,每每提到他的时候,总是把他祖父、父亲放在前面。
这很伤程伯献的自尊心,现在雍王给他撑了脸面,给了他机会,那还不削尖了脑袋,往上冲,那里还容的半分迟疑。
等他们到了西山脚下,天已经蒙蒙亮,看着高耸陡峭,层峦叠嶂的山峰,二将是一个脑袋两个大,面面相觑,心里同时叫了一声:苦也。
上山的路,不用想了,一定让吐蕃军给封了。原本以为带着三五百人,不显山、不露水的,穿插进来,攀爬小道,就把事办了。
可现在看,办个屁啊!那还叫路么?人都侧着身子一点点挪,稍有不慎,就会跌落山谷,摔个粉身碎骨。
而且,他们还得等夕阳日落之时,借助微弱的光线攀爬上去,才会被罪不引人注目。照着这破道的情形看,一宿也上不去啊!
“候兄,这可是一锤子买卖,殿下、苏将军可等着西山火起呢!”
“我当然知道,可这路也太崎岖了,咱们也没时间再找其他的啊!”
揉着下巴,沉思片刻,侯诚面色阴沉的提议,将攀爬时间提拔半个时辰,所有将士相互不系绳索,以免连累过多的人丧命。
同时,为了节省负重和体力,所有人只留一把横刀,一把军刺,衣甲、旗帜、长枪、弓弩,就地掩埋,轻装上阵。
叮嘱将士们,为了大唐,为了殿下,为了被围的几万弟兄,即便是跌落了悬崖,也不要发出任何声音,任由自己摔成肉泥,尸骨无存。
死都不能吭一声,这的确是很残忍,可又不得不做的选择。程伯献就是有千般不忍,也不得不同意,毕竟这是现在唯一的出路。
而且,他也相信,弟兄们不会有一个有怨言的,整个虎贲营,谁不是奉行,殿下长刀所指,就是升天之处。
“好,干了!人死鸟朝上,大不了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说完这话,程伯献招了五位百夫长,又把候诚的命令传达了一边。果然五位百夫长连眼皮都没眨一下,拱手回到自己的所部,开始准备去了。
......,吃完携带的食物,喝光壶里的水后,将士们在二将的带领下,对着长安的方向,磕了三个响头,算是与祖宗告别了。
起身后,一个个年轻的脸庞,面带坚毅之色,将刀绑在后背,军刺插入袖子,走向了陡峭的悬崖峭壁,一丝迟疑都没有。
开始的时候,效果不错,将士们都咬牙挺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