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能想到,大清早,皇帝能够轻装简从,仅带三两个侍卫,就敲来雍王府的大门。
还好,王府的侍卫都是虎贲营的老人了,识得皇帝的真容,否则像他这么直接往里闯的,一定会被扔出去。
见侍卫们低头行礼,默不作声,李治的脸上不由露出笑容,心中赞叹:六郎带的兵,还是很识时务的。
李治进门的时候,正巧赶上李贤在练刀,抬手阻止了侯诚的通报,反而抱着膀子,靠在门廊目不转睛的看着。
直刺,斜撩,竖劈,回掠,招招力贯千钧,一把横刀在手,大开大合破空声如龙吟虎啸,犹如银河倒挂,倾泻千里。
尤其是劈树的那三刀,身法俊美,刀如银光,认定目标,绝不拖泥带水,挥刀若定,便知已入门径。
没吃过猪肉,但李治见过猪跑!李贤的刀法,杀气弥漫,狠辣异常,一看就知道这是人血喂出来的。
这种满是杀气的刀法,在李唐宗室中,李治就见过三个人,先帝,李道宗,李孝恭。听说,他这用刀的法门还是李勣特意请谢映登指点的。
“剑行王道,刀行霸道,明允,你是国家亲王,将来如何辅佐父兄治国啊!”,抖了抖袍子,李治自顾的坐在椅子上,语气平缓的问了一句。
“臣-并州大都督-晋阳留守-雍王贤,恭请陛下圣躬金安!”
李贤并没有直接回话,反而依照外臣的礼仪行礼。李治皱了皱眉头,心中叹了口气,也点了点头,算是应称了。
李贤随即拱手,干脆利落的回道;“天地为棋局,世人为棋子,王者博弈天下,谁为我所用,便用那一道。臣为陛下、太子鹰犬,陛下指到哪儿,臣就打到哪儿!”
“吐蕃与我军的战情邸报,相信你已经听说了。河西是关中最后的屏障,是朕的底线,朕想让你去河西军任监军。辅助武邑县公苏庆节镇守河西。”
苏庆节是苏定方的长子,弱冠从军,随其父征战半生,深得其兵法传承,兵法上的造诣,比裴行俭差不了多少,由他镇守河西,正说明了李治对河西的重视。
李贤是李勣的弟子,按照将门的辈分,与年近五旬的苏庆节,却是同门师兄弟。派李贤去,既能体现朝廷对河西的重视,更不容易着边将的猜疑。
吐蕃兵锋强盛,如果战事不顺,姜恪败了,那大唐就只要依靠河西十三州。如果这再丢了,那大唐的关中道,拱手让人,李治也将士开国以来最无能的君主。
这是后手,也是必要的准备,皇帝嘛,凡是都会留一手的。
“臣上的本章,陛下想必也都看了,陛下以臣未战狂悖胡言,将臣圈在府中至今,一定是在等前线的军报吧!”
“薛仁贵如果大胜,陛下必治臣祸乱军心之罪。如今薛仁贵兵退大非川,陛下才被迫用臣的,是么!”
李贤这话,说的不仅是他自己,更是在说新任河西军统帅-苏庆节。他的师兄,原本之是肃州刺史,从武将转为文官。表面看起来,皇帝心念其父战功,实际上却是削弱其父在军中的影响。
现在仗打起来,形势又这般紧急,李治也顾不得“过河拆桥”的难堪了。从了兵部之请的同时,挽回一下君臣关系。
李贤这么说,其实就把话挑明了,饶李治帝王心机,人狠心黑,也不由的一阵脸红。
“你说对了,大非川,薛仁贵要是胜了,朕非但不会用你,还会治你藩王参政,祸乱军心之罪。”
“可此役大败,恩,也足见你有先见之明。”
说到这,李治拿起了一个果子,咬了一口,淡淡言道:“朕也想问你一句,你之所以频频上书,不是也想随军出征吗?”
扶起李贤,李治不得不当着儿子的面承认,其先前在奏本上言:薛部将校,是为虎驱羊,抱薪救火,句句都对。
西域诸国与吐蕃,对大唐早有觊觎之心,他们的文化、礼制相近,在思想上更接近,他们才是一衣带水,友好邻邦呢!
魏征当年说的对,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他们与东突厥的蛮子一样,都是信不过的。到了关键的时候,李治能依靠的,还得是自家人,诸国所谓的臣服都是虚的。
“陛下是知道臣的,臣在军中从来都是一线冲杀,就算千万敌人奔赴而来,我只孤身迎去,臣的长枪就是为国丈量土地的,臣给人当不了副手。”
“臣临行前,以防止流氓作乱为由,命并州军集结待命,抛去必要的防守,可出兵三万。”
“如果陛下允准,臣愿率兵并州军随大军主力西征,不破吐蕃,誓不回还!”
不破吐蕃,誓不回还!李贤这八个字,说的慷锵有力,且异常决绝。
看着个头长了不少,面色坚毅的儿子,李治藏在袖子里的手,不由自主的抖了起来。
吐蕃,大唐西北的心腹之患,国力早在贞观年间就以不容小觑,否则依着先帝的脾气,就不是和亲了,直接挥兵灭国,岂不是一劳永逸。
前次辽东之战,李治将他送上战场,只是想磨砺一二,没想让他真的到阵上走一遭。事后,李治曾单独问过李勣,老家伙就回了八个字:一言难尽,九死一生。
说的再直白一点,是李治这个亲生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