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携了宝玉到了前厅,一向服侍在他身旁的芳官儿却没有跟了来。
追在他身后的袭人见宝玉站停了,觑了银香一眼,又将宝玉身上的披风整理了,就站在了他身后。
“二姐姐,到底出了什么事情啊?”
见到上首坐着的杨驿丞和迎春,贾宝玉眼睛闪了闪,故作不解的说道。
“唉,也怪二姐姐没有叮嘱你,还是让杨驿丞说吧。”
迎春故作为难的攥了攥帕子。
“赵立,你过来,跟这位贾二少爷说一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杨驿丞闻弦歌而知雅意,知道迎春这是要让他给这位宝玉些颜色看看的意思,镇着脸说道。
“回驿丞,昨日这位贾二爷来到驿站之时说是马车里极冷,叮嘱我等说是让送了火炉和银霜炭等东西上马车……”
叫赵立的驿卒从人群中站出来,低着头说起昨日的情形。
“我……我给了银子的,双份!”
贾宝玉粉脸涨红,有些底气不足的说道。
“正是,贾二爷确实给了银子,不过当时小的也说了,火炉和银霜炭送上去不要紧,但是晚上的时候马车上没人,最好是将火头压灭,等到出发的时候再点着。
偏那位芳官儿姑娘说什么也不愿意,说是如果明天早上再点的话,早晨上车马车里根本就不暖和,还有烟火气儿,非得让小的看着一夜都不许灭。
小的虽然也眼馋那些银子,但是要当差,又哪里有时间整夜盯着那炭火,于是就嘱咐贾二爷,说是如果不想熄火,就得让人整夜的盯着,谁知道……”
赵立口齿很是伶俐,短短的一席话就将事情的始末交待清楚了。
这话一出,前厅诸人的脸色就有些怪异了,也不是因为别的,实在是被这位叫芳官儿的给镇住了。
虽说这几年大陈也算是风调雨顺,家家户户也有了一些存粮,但是毕竟都是有限的。
他们在驿站待了这么几年十几年,虽说没见过几个一品二品的大员,但是三品四品的还是不少见的。
可是就说这些各个地方的官员政要,他们也没听说过谁是这个做派。
没有人待得马车里面居然还要点着上好的银霜炭,为了只是第二日上车的时候没有烟火气。
啧啧,要知道,这银霜炭可真是价格不菲啊,据钦定《某会典》记载:“每白炭千斤,准银十两五钱;黑炭千斤,准银三两三钱。”
这里的白炭就是银霜炭,每千斤就是十两五钱,要知道刘姥姥一家一年的嚼用才二十两。
“贾少爷,这位芳官儿可是您的姨娘?”
杨驿丞这会儿也有些理解迎春了,侧眼看了一眼宝玉,语气略略带着一丝讽刺。
他这也算是明知故问,刚刚赵立已经说过了,叫“芳官儿”的“姑娘”,那就指定不是姨娘呗,说好听点儿是“预备姨娘”
说难听点儿就是一个“爬床的丫鬟”,就是这样的货色,居然提出了这样的要求,而且还被这个贵公子给采纳了。
他到底知不知道,这丫鬟的身价说不定都抵不上这些银霜炭。
“不……不是,芳官儿是……二姐姐,我让柳家的盯着的,谁知道她半夜里偷懒,自顾自去睡了,这才惹出这样的事情来,二姐姐……”
贾宝玉羞得满脸通红,这事情做是做得,但是真的说不得,毕竟这大房公子房里有几个教引丫鬟使得,但是纵得丫鬟不知天高地厚就是笑话了。
“……”
迎春只当做没听到,眼巴巴的看着杨驿丞,一副什么都不懂,盼着他做主的样子。
“柳婆子呢,让人将她带上来。”
杨驿丞轻咳一声,无奈的瞟了迎春一眼,对着赵立等驿卒说道。
柳婆子很快就被带了上来,她也没想到,自己就是回去睡了一会儿,好好的马车怎么就被烧着了,跪在地上磕了头,又见堂上人都盯着她看,心里不安极了。
再一晃眼看见了宝玉,简直像是见到了救星一样,一个箭步就冲了过去,抱住宝玉的大腿就开始哭诉起来:
“二爷,二爷,可真是吓死老奴了,不知道哪个糟心烂肺的东西,非说您让我去守着马车,我不过是回去拿了点东西,那马车突然就烧着了,二爷啊,这幸好是妈妈我没在马车上,要是我真的出了什么事情,我们家五儿可怎么办啊……”
她倒是乖觉,知道自家姑娘和芳官儿交好,又得了宝玉的眼,只拿着五儿说话,根本不提自己的错处。
这也是在座的人都知道怎么回事,要是不知道的话,还以为真的是被谁陷害了呢。
“二姐姐,我听下面人说,不过是烧了我常用的车子,没什么大事,要不……要不就算了,五儿身子弱,要是柳妈妈……”
贾宝玉果然被说动了,期期艾艾的对迎春道。
“宝玉,二姐姐自然是愿意息事宁人的,不过你看……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
而且你不会觉得,只把柳婆子一个人交出去这事情就解决了吧?这里是驿站,是官家的地方。
着火的又是驿站的马棚,这么说吧,着火的事情要是交不出一个罪魁祸首,不止你我,只怕我们荣国府都吃不了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