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旋不让周老大再吃。
周老三举着那个大如陶盆的饭碗,站在那里、满是心疼的看看自家,那个如同叫花子一般的哥哥。
再扭头看看端坐如钟、脸上不悲不喜的罗旋。
最终,
周老三抹抹眼泪,还是没敢去舀饭,而是弯下腰,把周老大艰难的扶坐在凳子上。
“哟,慢些,慢些。哎幼,肚子涨...”
周老大一手扶着自己的肚皮,一手摁住桌子,缓缓落座,“唉,这吃饱了的感觉,真好啊。”
“你这么落到这份上了?”
彭志坤点着一支烟,缓缓开口问周老大,“每年出去打野斋,遭遇到了事故的人,最终被乡亲们用门板抬回来、或者是一把烧成灰,装在坛子里抱回来。
这种事情我也听说过,也见过一些。
可咱也没见过,像你这么狼狈回来的人呢!
你这是路上,被别的县市公社民兵刁难了,还是遇到有不法之徒算计你了?嘶...这不可能啊。”
周老大出去的时候,有正兴大队给他出具的身份证明、出行证明。
按照道理来说,别的县市的民兵们,是不会扣押周老大、更不会刁难他的。
他就一苦哈哈,刁难他也没意义。
按照规定:作为生产队社员的周老大,只要他身上有出行证明、身份证明。
走到哪个公社的大食堂里去,都是可以免费吃饭的。
如此一来,那些民兵刁难他干什么?
留他下来吃饭吗?
真正的管的紧,还等到再过上3、2个月。
到了那个时候,整个粮食形势将变得非常的严峻、大规模的饥饿蔓延在全巴蜀省的时候。
需要到了那个时候,
各地才会收紧正册、严禁人员私自流动。
“唉...”
周老大叹口气,“原本在修路的工地上,吃的还好,工钱也还可以。
只可惜啊,
咱命苦,遇到了黑心的工头,那个狗曰的说话不算话!
我和他早就预定好了,按照多劳多得给我发工资。”
“报应啊!”
周老大苦笑一声,“结果,那个黑心工头...”
罗旋冷冷一笑,“结果,工头踩在一块石头上,脚下一滑...嗝屁了。”
“咦,你怎么知道?”
周老大满是诧异的扭头看着罗旋,“你有千里眼,还是顺风耳?你怎么知道的?”
罗旋道,“而且猜的没错的话,那个工头,还正好是来你们负责的那一段土方工地上,失足掉落悬崖的吧?”
周老大脸一白!
旋即他的脸色变得通红,缓缓低下头去,不敢再与罗旋对视。
在这个时期,
像修建联通两省公路,这么大的工程。
所有的费用,都是提前计划好的、早早就拨付到位了的。
是不存在拖欠工钱,这种事情的。
因此说那个工头因为克扣周老大的工钱,而造成周老大心怀怨恨、最终对工头下了黑手这可能性。
几乎没有。
都是上面拨的款,谁该拿多少工钱,都是根据“记工员”手上的出工记录,来发放工资的。
工头只是核实大家的出工情况、平常监督一下大家伙儿干活。
他的手头上,并不像后世的包工头那样,同时还掌管着财务。
所以,工头没有理由去扣谁的工钱。
那个工头错就错在:他当时听到周老大的建议的时候,脑子里出现了“多、快、好、省”这个念头。
一冲动之下,工头点了点头。
就这么一点头,结果工头把他自个脑袋,给点成了一团碎渣...
周老大错就错在,他提出来“多劳多得,分包干活、按照工程量来结算工钱”这个策略。
这个办法是好,可它不符合工地上的规矩!
工期是计划好的。
大家每天的工钱到底发1块钱3、还是1块6,是有定额的、有规章制度的。
别人干一个月下来,才拿40多块。
而周老大带领的那一帮子人,却能拿90块钱。
同样都是在工地上出力。
同样都是抛家弃子,出来挣点血汗钱。
到了发工钱的时候,别人就会想:凭什么??!
而且工头往上面报账的时候,财务和出纳,她们根本就没法做账。
那是严重违反,上级既定的工钱发放制度的!
超前一步,是天才。
超前别人好几步,那绝对是疯子!
就像原始社会,大家都穿着兽皮蹲在山洞里,啃着连毛带皮的生肉的时候。
谁要敢在那里耍手机、喝可乐吃汉堡?
他脑袋上,铁定会挨上一棒子!
敲不死他!
既然他让大多数人百思不得其解,实在是理解不了。
既然那个人,给大家造成了疑惑、带来了大麻烦。
解决不了麻烦,还解决不了他?
把他敲死了,大家就不再疑惑了,继续快快乐乐的啃生肉。
那不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