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长办公室。
老支书一脸生无可恋的样子,只顾着拿乡长办公桌上的香烟,一根接一根的不停的抽烟。
“咳咳咳,咳咳——”
听着老支书撕心裂肺的咳嗽声。
乡长不由苦笑道,“我说老哥啊,你就不能少抽两支?你的身体本来就不好,你再这么抽下去,可怎生得了哇?”
老支书叹口气,“唉,反正我是活不成了,那就抽死算了。”
乡长咧嘴一笑,“我说老哥啊,你有事说事儿,咋就扯上这些死啊活的东西了呢?当年鬼子的炸弹,都带不走你这个老兵。如今还有谁敢在你面前耍大刀?”
老支书道,“我们正兴大队,现在账面上只有1095块2毛6分钱。马上要捐支援水库建设款、交教育附加、交红星乡街道改造费,交乡公所干部补助款、交县乡提留...”
“哎我说老哥,你究竟要说啥?”
乡长赶紧开口打住老支书的话题,“咱先说好,我可比你还穷!咱马上不是要筹建农机厂了吗?乡公所里的干部们,都被我派去县里,找他们各自的老上级、老领导,去争取支持、要拨款去了...”
老支书丢下烟蒂,朝着乡长嘿嘿一笑,“咱这不正是为了农机厂而来嘛!要不,我们正兴大队以集体的名义,在农机厂里入上一股?”
“不行!”
乡长很是坚决地摇摇头,“这个绝对不行!一旦开了这个口子,那我以后这工作就没法干了。其它大队同样来要求入股,我答应还是不答应?你们都来分肉吃,乡里哪还能剩下半点骨头渣?”
筹备之中的农机厂。
不用说,那就是一只会下金蛋的母鸡。
至少农机厂,在成立初期生产出来的几百台打谷机,那是不用愁销路的。
谁都可以预见的到,农机厂前期的利润,将会是非常可观的。
眼睁睁看着农机厂可以创造出巨大的经济效益、解决很多人的工作问题。
乡长哪可能把这只金鸡,给抱养出去?
“那这样吧,以后乡里的翻砂厂,由我们正兴大队来承办。”
老支书退而求其次,“以后农机厂里面的铸铁件,就交给我们大队的翻砂厂来生产。”
乡长噗一声,“什么你们正兴大队的翻砂厂?说的好像现在那家厂子,真就是你们正兴大队开办的一样...”
自己的请求再次遭到乡长的拒绝,老支书也不气馁。
继续提要求:“那这样吧,咱也不让领导你为难。
建设农机厂的厂房,这个小工程,就交给我们生产队里的那些小伙子来干吧,也好让他们挣点盐巴钱。”
乡长看看一脸认真的老支书,低头沉吟了片刻。
然后缓缓摇摇头,“我说老伙计呀,你就别让我为难了。这个农机厂目前正在加紧申请立项、争取拨款。
我还是有一点点小把握,这个项目是能够通过县里那一关的。
至于地区计划委那里、还有工业局那边,我准备这两天动身往市里面跑一趟,努力争取争取市领导的支持。
不过,我可以很肯定的告诉你这位老伙计:农机厂项目,它就不可能是一个小工程。”
乡长话锋一转,“你说,这又不是像你们村里面,罗旋小同志盖三间砖房那么简单。
你们生产队,一没厂房设计能力、二无大型建筑施工的设备和技术。我怎么可能把这么大、这么重要的工程,交给你们一帮‘打野斋’的施工队伍去干呢?”
原来,
身为乡长的他,也知道生产队一些贫苦的社员,会偷偷摸摸的溜出去‘打野斋’这件事情。
听了乡长的话,老支书那张悲苦的老脸上,皱纹就更深了。
只见他‘蹭的一声站起身来,怒气冲冲的质问道,“你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就眼睁睁的看着我们正兴生产大队破产?
如今生产队账面上的那点钱,都不够给水库捐款、不够上交教育附加的!
更不用说其它那么多的提留款、捐资修路的钱了!”
农村苦,社员们负担重。
乡长对此心里有数。
但他实在是不好说什么,只能抽着烟,沉默以对。
只听老支书犹自在那里愤愤不平的喃喃自语:“这机器,好歹也是我们生产队里的罗旋搞出来的,我们正兴大队的父老乡亲,咋就沾不上一点点光呢?”
乡长苦笑一声,“老伙计啊,要注重大局嘛!”
“我只注重我们生产队会不会破产、我只注重我们的社员,能不能吃的上饭!”
老支书气得胸膛急剧起伏,“我也顾不了那许多了!反正我们正兴大队,是铁了心要发展一点集体经济,搞一点副业才行!要不然的话,大伙儿可就真揭不开锅了。”
乡长苦笑道,“那你说,该怎么办?”
“唉,咱是贫苦人,一辈子也就只知道在地里刨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