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主乃是白日落水,虽说荷花池是地处偏僻了些,可往来洒扫那么多人总不至于无人发觉。
可见她得罪的人太多,众人不至于落井下石,亦不会豁出性命搭救。
她初醒后便想着要亲自挑些机灵衷心的丫头。
只是现在房里的丫鬟个个怕她怕得要死,动不动就求饶磕头的,胆子都被吓破了,更遑论替她办事。
诗情虽说是有点花痴,但好在心地纯善,询问时虽说有点磕巴,也不至于大气不敢喘。
所谓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那种情况下还为原主担忧的能有几人。
她现在急需个贴身之人,而这院里再没有人比她更合适了。
还有最后将原主捞出来的桂子,得空也得见一面。
直至次日清晨,池毓才发觉自己此举竟是捡了个宝。
诗情出身市井,从小赚钱养家,心思活络,手艺绝伦,会好多府内没有的花样。
早起给池毓梳头时便简单露了一手,将池毓散落的头发梳了两个鬏鬏,再简单配些珠钗丝带。
池毓端镜自顾了一会儿,恨不得双手双脚给狗月儿比赞,再送一面锦旗,曰:妙手生春。
于是这日一早,池府上下包括池修齐,都看到挽了两个小鬏的池毓步伐轻快地提溜着个竹藤编织的篮子,向丞相夫人的院中跑去。
其实池毓本想端个大家闺秀的姿态,脚步生莲地走过去的。
奈何她高估了如今只有九岁的自己,这小短腿若是真扭捏的走过去怕是都要日上中天了。
四顾无人下便懒得拘泥,风风火火地直接向着丞相夫人的院落冲去。
只是苦了诗情,被远远吊在身后,费尽全力才能追住那转瞬即逝的衣角。
绿枝绿叠后,常云抽了抽嘴角,回转身问道:“公子,小姐该不会也要去夫人那里吧?”
他身后的人双手背后、身姿挺拔,一站一立间风骨卓然,和百年老树站一起只显得相得益彰,正是池修齐。
池修齐闻言向前望去,脸上淡淡的看不出思绪。
常云小心打量着池修齐的神情,心中十分无奈。
他们公子向来勤勉自制,每日鸡鸣时便起,读书习武,从不懈怠。
今日照常在书房看书,突然惦念起夫人卧床多日,于是便去看望。
哪料他们出门没走多久,扭头就看到了前方蹦跶着的小姐。
小姐和公子素来不和,平日能不见就不见,即便碰面也都不打招呼,生动的诠释了什么叫相看两生厌。
他怕惹公子不快,不敢多言。
于是小姐带着个面生的傻丫头,在前面乐呵呵地跑了多久,少爷就在身后慢悠悠的跟了多久。
一路下来,竟没分开过。
直到遥遥看到了夫人院落的一角,心内惴惴终于成了真,常云看着池毓蹦进院门消失的身影再忍不住。
俗话说,无事不登三宝殿,俗话还说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府内谁不知道池毓顽劣难训,目无尊长,回府两年内,从来未曾主动向江氏请过安,以下犯上的事更是没少做。
哪次不是池毓拍拍屁股走人,留下江氏暗自神伤。
只不过因着丞相的偏爱,众人皆怒不敢言。
所以即便理智一遍遍告诉他,小姐如今只有九岁,吃不了人,但常云还是满心替尚在病中夫人担忧。
毕竟这位是即使昏迷不醒都能将病气过给夫人的主。
第五章:
池修齐长身竖立,青衫飒飒,眸中稳重沉静。
他并没有特意关注池毓,实属她存在感太强。
嫩黄薄衫明媚晃眼,发尾坠着两根丝带随风飘飘,蹦蹦跳跳地像是只灵动的林中黄莺。
两条腿倒腾的频繁,速度却慢的可以,始终在他眼角的余光里晃啊晃的,不肯出去。
他默默听着常云紧张催促,两人不紧不慢的也走进了江氏屋子里。
池毓一路上宝贝似的护在怀里的竹篮盖已经打开,盖子丢在一旁,她撸起袖子,正将里面的东西一样样腾出来放在主桌上。
江氏软软靠在主桌的靠枕上,不出所料,望着她的动作一脸惊愕茫然的模样。
身后有丫鬟请安行礼的声音,池毓回头瞧,飘带从睫上扫过,她眨了眨眼,恰好和池修齐四目相接。
这样样式的小鬏要是在其他小姑娘头上定是丰润可爱,要是略微胖上些的还会像个年画上的福娃娃,红光喜盈。
可池毓却与众不同。
附额的额发下是张不大的瓜子脸,除去一双水雾秋水般的大眼睛只剩削尖的下巴,倒显得清丽无双。
池修齐目光中透出些打量。
想来这倒是他第一次认真去看池毓,之前只记得她两年前初进府时黄毛丫头的模样。
风尘仆仆,面黄肌瘦,整个人活像逃难闹饥荒的灾民。
再略微大些已是满眼阴鸷,无论何时都像在乌云团内似的铺展不开,他也就懒得去看了。
正要收回,就见池毓冲他甜甜的咧了个笑,倍儿清亮的喊了声:“兄长。”
常云替少爷撩帘子,回身时脚下不稳,这一声差点教他崴了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