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天天的走下去,江沅已经在共仁堂站住了脚跟。
除了杜衡那厮,每天依旧无所事事的在她看诊时多加骚扰外。
这种有事治治人,看看医书,没事研究药膳,刷刷江隐迢好感的生活,倒也是相当舒心。
江沅没有把在天香楼的小插曲告诉兄长,因为她一向信奉仇要现场报,懒得琢磨这种小伎俩。
但是奇怪的是,白盛那日狼狈离去之后,居然也再没有什么动静。
要晓得,她当时可是打了白盛一巴掌,凭白盛的性格,绝对会缠着谢氏,哭天抹地的折腾不休。
事出反常必有妖,结合那日她煞白的脸色,江沅便愈发觉得哪里有蹊跷。
这样大概一周后,江沅突然听说白盛得了一场离奇的病,症状古怪,来势汹汹,待痊愈时,整个人都消瘦了一大圈,并且不肯见人。
听说这件事的时候,她正在江隐迢的书房内,苦逼的练着字。
她为了江隐迢背后的伤快些好,日日做好药膳亲自送过去。
这晚她送膳食去书房时,看到江隐迢正在易禾的服侍下,抄写着一卷水经注。
江隐迢的字起笔凝重,笔锋深刻有力,力透纸背。
常言说,字如其人,她凑过头去,看了半天,不禁感叹果真如此。
一时心痒,便拿起笔在兄长的字旁一挥而就。
易禾在旁磨着墨,看完她的字后,脸色怪异:“姑娘这字真是不一般。”
江沅挥了挥手,谦虚道:“哪里哪里,和哥哥差远了。”
就见易禾噗嗤笑出来,砚台里的墨水被他震的四处飞溅:“真不是一般的难看啊。”
江沅本就不是个勤学的人,上辈子也不曾在字上费过心,但她自认也没有易禾说的那般差。
不都是横竖撇捺吗,虽然歪了点,抖了些,但是还是能认出写的是什么的。
于是她很不服气得拉着江隐迢,让他说句公道话。
江隐迢拿起纸,很认真看了两眼,然后对她道:“你的字是需要练练了。”
江沅:“...”
半个时辰后,练到手酸的江沅悔不当初。
她到底是为什么要多那一嘴?
正巧白家来人给谢氏送药材,派人到磬音院给江隐迢带些话。
江隐迢出去迎接,江沅便趁机偷懒,一脑袋杵在书桌上,累的不想动弹。
脸下压着的用来练字的字帖,是江隐迢十岁时所写,运笔没有如今的苍劲,略显稚嫩,不过却正好适合她用来初学。
江沅眼睛无神的盯着那字,她秀发乌黑,浓密的披下来盖住了下半阙歌谣,独留的上半阙歌谣,写的是《诗经》中的选段,‘风雨如何,鸡鸣不已。’
至于这公鸡叫完之后,是被蒸了煮了,烤了还是抄了,她也不知道。
江沅脑子在放空,鼻子嗅着墨香,耳朵却不由自主的探听着院子里的交谈声。
直到听到白家仆役说对江隐迢说,“白姑娘病了,老爷让表公子有空时去瞧瞧”,她才回了神,一下子坐了起来。
江隐迢送别白家仆役,回到书房,见江沅端正坐着,手执狼毫,一丝不苟的练字,神情严肃,好似与他离开前一般无二。
只是白净如雪的脸上,有一道墨印,自嘴角延伸到了眼周,活像是悍匪脸上的刀疤。
他不由失笑,走进江沅,微微俯身。
江沅的字迹堪称神奇,篆、隶、楷、行、草样样都像,但是样样都不是,春蚓秋蛇,乱七八糟。
练了这么久,半点进步都没,完全摸不着章法。
江隐迢有些头痛,开口指点道:“阿沅,你握笔姿势不对,力量悬空,写字自然会歪。”
“这里由外向里压,这里构住笔杆,这里贴着,手心要悬空...”
他是个好夫子,可江沅依言调整了一番,还是云里雾里。
在江隐迢再次提点无效之后,她直接将他了拉过来,牵起他的手放在自己的手背上。
“哥哥,教学生不能光动嘴的,要这样,身体力行,我才能懂。”
江沅背靠他的胸膛,小脸仰起,说话时呼吸打在他的下颌。
小猫抓挠似得,又凉又痒。
江隐迢有些僵硬,一时不知该松手还是放开。
他握着她的手,衣袖半环,远远看上去,好像江沅就依偎在他怀里。
偏偏小姑娘无知无觉,还杏眸明亮,眼中像汪了碗春酿,巴巴的望着他:“怎么了?”
江隐迢强自定了定神,“把头低下去。”
“昂。”
江沅听话照做。
他深深吐息,心绪重归淡然,带着她一笔一划描过她写到的那篇字帖,边写边道:“拇指外推,食指内压,中指里勾。力度适度,不宜过紧过松。”
江沅仔细感受江隐迢的运笔和力度。
兄长看着清瘦,实则很有力。
生人会觉得他眉目凶厉,不好接近,但是如果对他熟悉一点,便会发现他所有的坚韧执着是要求自己的,留给他人的却是克制和温和。
就如现在,他对她,一遍一遍,不厌其烦,声线清冽温和。
江沅心念微动,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