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许久,张均缓缓抬起脚。对地上的汉子道:“不要在襄阳城里被我再看到你。如若不然,我扒了你的皮!我这一双手,这些年不知沾了多少血,不多你一个!”
汉子从地上爬起来,拿衣服遮住身子。看面前张均的样子,不由心中发寒。一个字不敢多说,狼狈地窜出门去。外面李泰几个人,就当没有看见,任他去了。
张均顺着墙缓缓蹲下,头埋在腿里。过了好久,抬头对母亲道:“妈妈,你嫁个人吧。”
母亲吃惊地看着张均。道:“你说什么话?你阿爹被金贼掳了去,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我怎么好去嫁人?若是嫁人,岂不是负了他?”
张均道:“你这个样子,又有什么负不负阿爹的?我这个儿子,脸上实在难看——”
说到这里,张均实在忍不住,眼泪流了下来。
“妈妈,我再是不济,军中也是个中高级的将领。不到二十岁年纪,哪个不说我年少有为?我在外面带兵,可你在家里的事,哪个不知道?他们不敢在我的面前说,可看他们的神情,我总觉得所有的人都在笑话说!我这张脸,要放到哪里去!妈妈,你非要逼死我吗!”
看着儿子,母亲没有说话,脸上满是愧疚之色。是啊,谁能够想到,自己有这样福气,有张均这样的儿子。只是若说因此以后就清心寡欲,总觉得自己难以做到,一时在那里踌躇。
看着母亲的样子,张均只觉得身心俱疲。头靠在墙上,再也说不出话。
李泰几个人坐在茶馆里,见张均还没有出来,互看一眼,只好摇头。这种事情,张均在几百里外都听说了,还能有几个人不知道?只是大家看张均的面子,不说而已。
正在这时,就见路上崔青带了两个士卒,大步走了过来。
李泰急忙起身,上前行礼。
崔青看了看张均的家。问道:“张统制在家里吗?”
李泰称是。道:“进了城,到了这里,统制便命我们在外喝茶。他一个人进去了。”
崔青道:“胡闹!你们知道有这种事情,进城之前如何不禀报一声!以张统制的脾气,怕是要闹出人命来!现在不比以前,闹出人命,镇抚岂会轻易放过他!”
李泰道:“我们做下属的,如何敢多说?不过将军尽管放心,那个贼汉子已经走了。”
崔青听了,脸色才放松了一些。道:“随我进去。镇抚有事唤统制!”
李泰听命。带着几个士卒随在崔青身后,一起进了张均家里。
外面女使看见,急忙到张均母亲的房子外面。道:“小主人,有衙门里的人来了。”
张均从地上站起来,只觉得头晕目眩。使劲揉了揉自己的额头,从房里走了出来。见是崔青,急忙上前见礼。道:“什么大事,要哥哥亲自赶来。”
崔青略自了看房内的情形,并没有撕打的痕迹。放下心来。道:“镇抚有令,命你立即到镇抚使司衙门。有要事交待,不可耽搁!”
张均称诺。略整一整自己的衣衫,吩咐母亲几句,随着崔青出了家门。
崔青是王宵猎贴身卫士首领,身份特殊。没一个人敢小看他。不要说张均,就是邵凌、牛皋,甚至汪若海等人,对崔青都是客客气气。
谷蝨听说张均进城,王宵猎立即派了崔青来,当然是怕张均一时冲动,犯了杀戒。此时正是王宵猎整顿纪律的时候,张均犯了人命官司,事情可就麻烦了。
进了镇抚使司衙门,崔青带着张均直接到了后衙。就见王宵猎和汪若海坐一片牡丹花旁,正在商量事情。见到张均进来,示意上前。
张均上前,行礼唱诺。
王宵猎道:“过来坐下吧。有事与你商量。”
张均坐下。王宵猎看了崔青一眼,崔青轻轻点了点头。王宵猎放下心来。
士卒上了茶。
王宵猎道:“今日叫你来,有两件事情商议。一是最近画院里有人办一家织造社,需要人手。想你母亲一个人在襄阳城,没有人陪伴,甚多不便。若是你愿意,可以到那里做事。”
汪若海道:“你母亲在襄阳城里,平日没个人说话,难免烦闷。到了织造社里,事事有人一起,便方便了许多。如若不然,她一个人在家里,什么时候身体不适,也没有人知道。”
听了这话,张均自然知道,王宵猎和汪若海也知道母亲的事情了。想想也是,母亲性子如此,做事从不躲着人,有哪个不知道?作为儿子,自己只怕是最晚知道的。
张均拱手道:“多谢镇抚费心。只是我母亲自小娇生惯养,双手不沾阳春水,又能做什么?”
王宵猎道:“又不是要你母亲去做活。她识文断字,去记账就好。现在与以前不同,这些做生意的必须账目清楚,不然要受责罚。能够识文断字,是项大本事呢。”
张均重重点头。道:“多谢镇抚!唉——”
实在忍不住,张均又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王宵猎看了看汪若海,两人心中都有些无奈。张均母亲的事情,以前他们并没有在意。哪个长官会闲得无聊,去注意属下家里人的琐碎事情?张均突然说要回襄阳城述职,汪若海奇怪,派人问了才知道有这事。这些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