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易安见陆澄这么坚持,便砌了“大红袍”茶,与陆澄在非借品书库外边的浏览室兼休息室边吃边闲聊了会,互相扯了些喜欢的美食、图书、唱片和电影。
——陆澄暂时不再想那个“华掌柜”和自己早逝父亲陆瑜的事情。眼前的顾小姐仿佛是另一个自己,他们有着相似的家境、相似的孤单,也有相似的爱好。
以后和顾小姐约会,可以去大家都喜欢的餐馆,然后去电影院看都喜欢的电影。
见陆澄恢复了精神,顾易安又拾起工作手册,领陆澄到了另一排樟木密集柜,取出一本闪动深绿色光芒的经折本古籍。
——《茅山符咒集锦》,C级符咒,百种茅山符箓之集锦,和曲牌、伶人和乐队的工尺谱、唱念做打和衣箱砌末的规矩,甚至还有戏棚的搭法和开戏的守则。
这套著作本身就是唐国旧戏的集大成典籍,就像收集白狐狸腋下毫毛所编织的衣氅那样珍贵,对顾易安小姐这样的旧戏爱好者自然是无价的瑰宝。但陆澄想,既然是B级咒术书,总不限于传承旧唐的知识,一定还有非同小可的超凡效果。
——只是他不知道怎么用。
另外,陆澄也为顾易安提到的“青帝”这个词迷惑。
他好不容易搞清楚了“白帝”的实质含义,那是一位统率着A级妖怪和无数的猫眷,隐遁在虚境至深处的旧唐神灵,自己则是它无数的“白帝行走”之一。
现在,又多出了一个“青帝”,听上去是和“白帝”不相上下的隐遁旧唐神灵,又是什么麻烦的东西。
陆澄的白手套翻到《缀白裘》第一册的扉页,发现扉页上有笔迹较新的题词,字迹依稀有些熟悉
——《题词》写道:“吾父鹤友,青帝行走。一生娱神,家业不守。今赠妖书《缀白裘》于卿云图书馆,珍重之、保藏之,万不可再授人矣!不肖子孙‘传琴’,惭愧书之。”
看来,“青帝”并不是顾易安小姐杜撰的,来自赠送这本古籍给卿云图书馆的题词人“传琴”的陈述,并且那位“传琴”叮嘱,永远不要把这本古籍的内容泄露给后人。
却听顾易安道,
“甬城张家是旧唐的藏书世家,祖上是前朝负责整理和禁毁旧唐古书的翰林官。张鹤友老先生是甬城张家最后一位藏书家,同时也是古琴大家、旧戏名票。张鹤友老先生谢世之后,贤嗣张传琴先生投身实业兴国,把甬城张家的藏书托付给了我们。
——当然名为赠送,实际上图书馆支付了张传琴先生百万银元,支持他的纺织实业。这笔交易是我们图书馆当年的重要成就,是徐老亲自主持完成的。”
陆澄噢了一声——其实这位张传琴就是崽卖爷田不心疼,奔着卿云图书馆那百万银元去的败家子,还在题词里使劲贬损自己父亲。不过,总比把这部B级咒术书卖给东瀛人要好上一万倍。
——呀,忽然陆澄想了起来,张传琴的题词字迹不就是婷婷爸爸托朱瑞人带到咖啡馆的那份亲笔信的字迹嘛。
甬城张家,实业兴国,纺织业……敢情这部图书馆的《缀白裘》就是婷婷家里原来的东西呀!
“青帝行走”?那就是甬城张家未知的神秘传承,那个浔城朱瑞人原本希望从婷婷那里窥梦到的隐秘。随着那位张鹤友老乐师的去世,永远的中断了。
陆澄想,顾小姐并不知道婷婷的根底,她只当婷婷是有调查员天赋的咖啡馆店员。他们图书馆就徐老一个人清楚婷婷的根底。
——咦?徐老是朱瑞人来咖啡馆挑事那天才知道婷婷根底的。
还是——徐老从很早就知道了婷婷的一切?
——甚至可能比陆澄初次拜访图书馆的时候还要早?
——哪里都有这老头神出鬼没的影子。
“陆先生,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顾易安问愣着不语的陆澄道。
陆澄道,“嗯,这个珍品也是好极了,就是看不懂。只有顾小姐这样懂戏的才有希望破解里面的神秘知识——不过呢,这又不符合赠书人的心愿,他是最好没人再碰这本《缀白裘》的。”
“等我研究出来,一定会告诉你。”
顾易安把B级咒术书《缀白裘》放回黄花梨书匣。
陆澄的视线重新集中到五十座书柜的点阵之内,书库最中心的那座单独书柜里的藏品。厚重的帷幄披上那个书柜,就像那只A级妖怪,万年妖王“少司命”栖身的神龛那样郑重。
——他的天泉宝钱为那藏品闪耀起百万泉以上的红霞般光芒。
这是陆澄失忆以来领教的第一本A级咒术书,也是第一件A级灵光物。
他的心里如同有小鹿在乱撞,比和顾小姐约会的反应明显强烈亢奋得多。
到了A级灵光物的庞大无比的灵光量规模,天泉古钱只能测出一个模糊的光色深浅的轮廓,无法知道精确的币值。
陆澄换了青铜小刀形状的C级品“契刀”再测——也是一样模糊的轮廓。
——但又如何呢?陆澄的藏品里没有一件摸得到中心书柜那灵光物的边。
“顾小姐,你已经为我介绍了三件图书馆的代表古籍。那么第四件,你能否为我介绍这件A级品?”陆澄请求道。